——书法、山水画学习心得

　　“为什么你想学习中国山水画和书法？”“你学了这些回去有什么用？”很多中国人这样问我。那我要反问他（她）：“中国人学习中国画和书法有什么用？”这个问题可以有一万个答案，也可以只有一个答案，没有什么用。我也可以问他（她）：“为什么我不能学习中国书法？”还有人问我：“你不懂这些字的意思，怎么能学习这些书法？”那么，很多中国人临摹甲骨文或‘草书’的时候，就一定知道这些字的意思吗？如果我们承认书法是艺术，那么它和其他的艺术一样，都可以被欣赏和学习，不存在一个只对中国人开放而外国人免进的入口。

　　不过在我开始学习书法的时候也曾相信这些说法，而且认为既然学不会那就随便玩玩算了。这样就产生了一个误会，老师认为学生不好好学，而学生则认为老师不好好教。

　　幸运的是我还是坚持下来了，中国人常说：坚持就是胜利。坚持下来的好处不仅使我对于写好书法越来越有信心，而且还不断在我的山水画学习中体现出来。

　　学习山水画的时候，总是有人告诉我，这些线条那些线条都是从书法中出来的，在学习书法之前这让我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些字的线条与画的线条会有关系？有人批评我的画，说这一根线条“不圆”，这一根线条没有“入纸”，我却看不出来。再如，范宽用重墨勾勒，线条“硬”、“挺”，这是不是与书法有关（但听说范宽并不是有名的书法家）？而像黄公望、王蒙那样的线条，怎样才能看出“力”来？这些问题后来逐渐在书法学习中得到了解决。先是学颜真卿的楷书，用浓墨写这些字，一直用浓墨，不加水，这样做对我有很大好处。我以前总是画得很轻很淡，不敢用浓墨的重笔。后来学习王铎的草书，对墨色的从浓到淡，从湿到干的变化过程有了体会。

　　此外，由于练习书法我对“临摹”对学习中国书画的重要性有了更深的认识。很多人（不论是中中国还是西方人）似乎不太喜欢把一个字反复临摹，我在学习的时候曾有几次对一页书法临一个星期，然后把很多张作业放在一起，去体会“好”与“坏”。

　　这时就会发现，临得“像”与临得“好”、临得“对”，并不是一回事。有了造型基础，临书法很容易“像”，但不一定能真正理解。但很多人得到了“像”，就满意了，就觉得自己理解了，明白了，不需要再学这些简单的东西了，于是换一个新的，换来换去，加起来并没有学到多少东西。

　　长时间反复临摹同一件作品，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在每件相似的作品中可以看到情绪的变化，就好象每天照镜子，虽然是同一张脸，却有不同的情感状态表现出来，今天很兴奋，安静不下来，字就显得过分、粗糙；明天我很紧张，心想一定要把字写好，字就显得拘紧，没有活力。

　　你完全可以把写字当做情感训练（这也让很多人沉醉在临摹当中），也可以把写字当做人格培养，“学写字就是学做人”，“书如其人”，这在西方的艺术教育中是不常见的，现代西方艺术理论也不愿意做艺术家和艺术作品的道德评判。传统艺术中艺术品提高和塑造人类精神境界的说法也被现代艺术摈弃了。

　　现代西方一些艺术家和评论家了解中国书法时常常戴着有色眼镜，左边镜片是“抽象”，右边镜片是“表现”。一方面，这会让很多西方人对书法发生兴趣；另一方面，却可能使他们离书法的本质越来越远。例如：书法中的快速棗迅疾，不是失去理智的发泻，而是经过严密的控制。再如书法中的“力”，也不是冲动的外力，而是合理运动产生的“内力”。这里面所蕴含的力的运动规律与其他艺术门类中力的运动规律是相同的。

　　其实，很多国家都有他们自己的“书法”。比如，欧洲、阿拉伯、印度……但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像中国那样，把书法和绘画当做一样高的艺术，有一些人甚至认为书法是中国艺术的中心。我想很多人对中国书法的兴趣来自对中国文化的兴趣。因为汉字是还活着的最古老的文字，而且仍然有很强的生命力。

　　很多外国人刚开始接触书法是因为对古老的神秘的文化的好奇心，但是他们往往分不出中国和日本的书法有什么区别。有意思的是对很多现代西方人来说他们接受书法比山水画和花鸟画更容易，以为已经完全接受了“抽象”艺术。书法对他们来说是一门“抽象”艺术，也就是说他们可以接受Jackson Pollok而觉得写实的作品没有意义，他们也可以认为一件书法既“抽象”又“表现”，而一张花鸟画则莫名其妙。

　　现在在西方汉字是一种时髦的符号。汉字被做成各种各样的工艺品。或者挂在身上或者刺在皮肤上等等。很多人对书法也有很大的兴趣，可是他们开始学习书法的时候会觉得十分困难，就好像芭蕾舞，看上去很美，但如果要学习，那就太辛苦了。书法就其他古典艺术一样讲究功力，不过从理论上说每个人只要努力都能学会书法。

　　1 “顿悟与致远”，见范景中《图像与观念棗范景中学术论文选》，第221页，岭南美　　术出版社，1993年。

　　2 请参阅曹意强“饥渴之眼”，载《新美术》2003年第2期。

 

 

 

作者：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