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意义上的每一位中国画家几乎都尊奉书法用笔是画好中国画的圭臬。从中国画的历史来看，书法用笔应该是在文人画时期得到了大力倡导，强调以书入画。因为文人画注重表现主观情感，情感具有很强的抽象性，而书法的线条具备了这个功能。

   中国的书法在人类艺术史上是一个奇葩，它在起步时就以具有很强抽象性的汉字作为基础，在此基础上不断发展演变，形成了其特有的富有抽象性的线条的艺术，这种线条是很符合古代文人抒发主观情感需要的。中国文人画的高峰是在元代，元之前的唐宋时期中国画在很大程度上还是以表现客观世界作为主要目的。所以，在唐代，虽然中国的书法各法完备，也各造其极，但是并没有对绘画提出书法用笔的要求。直至元代的赵孟頫才明确提出：“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应八法通；若也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本来同”。

   书法用笔的内涵到底是什么，迄今为止，没有谁给它下过准确严格的定义，还处于约定俗成、只可意会的层面，这也许是中国文化内在的感性性质所决定的。但是，我们从书法线条的本身可以分析出书法用笔的内涵，其大体应该是依靠笔墨的特性，运用一波三折的笔法使笔下的线条表达一种有节奏、有韵律感的生命意象和艺术家的精神世界。毫无疑问，笔法是传统文人画的形式特征，而形式又是绘画之生命，所以，牢牢扣住书法用笔不失为是对传统文人画的一个本质性把握。但是任何形式都是因时代的需要而产生，这是一个更为深层次的文化发展的基本规律。一旦这个形式违背了时代精神或者落后于文化的发展，它原有的精神和品质将不复存在，并成为这种艺术的坟墓。书法用笔实现了传统文人追求儒道释文化中独善其身、顺应自然、淡泊于世的人生境界，但是这种精神内涵已经远远脱离、甚至违背了当代知识分子应有的价值取向，现代意义上的知识分子应该走在时代的前列，勇于面对一切困难，甚至是灾难。因此，在现代社会继续沿用书法用笔这个有着很强传统文人意味的形式，表现现代人的精神状态，只能是张冠李戴，言不达意，直至背道而驰，成为现代中国画的坟墓。

   近几十年的实践证明，自从傅抱石、齐白石等这些代表中国农耕文明艺术的大师之后，还继续沿用书法用笔画中国画的几乎没有取得真正意义上的成功者，其根本原因就是书法用笔方法下产生的线条所内涵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是我们当今社会所需求的。更何况，现在已经没有真正传统意义上的文人，客观上也是不存在的，而且也不应该再有。正因此，现在的书法用笔只能是徒有躯壳，中国画如果继续奉书法用笔作为重要的语言形式，其结果必然是惨遭失败，而且已经被近几十年中国画的艺术实践所验证。

   因此，必须把曾经造就了伟大的文人画的书法用笔请出中国画，中国画家才能寻找到新的方法，新的出路，才可能使中国画与我们时代融为一体，创造出真正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艺术。

 

刊登于2014年3月29日《现代快报》

作者：林逸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