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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届全国美展获奖之后,我谢绝了深圳市委宣传部合作长卷《画说深圳》的邀请。改革开放后的深圳是中国的明珠,那里有太多美好,不去拥抱灿烂和辉煌的人,若不是狂人便是神经系统出了问题,不,我很正常,我要画自己想画的东西。
我所生活的张家口北邻锡盟草原,西与山西接壤,南同保定一山带水,属游牧文化和农耕文化区域,这里经济不发达,文化不落后。与锡盟相邻的坝上人朴实憨厚,与山西接壤的坝下人率直中透着几分灵动。这里的人从艺术形象角度讲没有陕北人鲜明的形象特征,也不具太行山人的个性,特殊的自然环境,艰苦的生活条件铸造了这一带人抗争的不朽痕迹。那么,其貌不扬正是其外在的审美特征。
我收拾好行囊、画具到农村去,住到山里人家中,跑遍了周边的县乡村。在播种的田垅里,看到农家扶着犁吆喝着黑褐色的牲畜,点种的农妇穿着牛仔裤和略显时尚的大红上衣,围着只剩两只眼睛的白纱巾在淡土绿的田野中闪着动人的光。太行山地貌的山坡在秋阳夕照下,几位农家在一片谷地里忙活着手里的镰刀,一闪一闪。强烈的夕照染的沟壑、土地、田埂、收割的男女老幼、欢快的家犬通通是金黄色,这是我从未见过的美丽,未曾撞见的梦幻,我醉在这黄色里。
我注重理性思考和坚强的艺术功底,更强调感性认识,相信眼里的真实且全身心地掉在生活里,又从中理出一个属于艺术范畴并将自己的感受传达出来转化为先感动自己的绘画。我将从农村来的原料放在案头上,放在脑子里,放在睡梦中,放在所有的空间里,每一个瞬间都在重复着同样的问题:“该如何画?该如何画好我的崇拜——农家”。我所收集的激动人心的形象太多、太强烈,想画他们时,客观的形象总是争相现形,这个时期持续较长,最是困顿的时候,自己背负着沉重的压力。这时候,我会“借东风”,从前人大师那里汲取养分并控制到合理的取舍,将东方的八大、吴昌硕、黄宾虹、齐白石、黄胄、周思聪、李伯安、老甲、周韵华等先生的画集摆出来,也将马蒂斯、毕加索、弗洛伊德、德加、蒙克、弗拉芷克等西方大师的画集搬出来,逐一问道,也“遍访”中国的诸多探索成功者,试问哪里有路可走。
这期间画了《斜阳》、《大山的皱褶》、《祖祖辈辈》、《潮-2004》等。有一些探索的收获,感觉到自己从大自然撷取的材料出于自己的心手,尽管缺点多多,但它是我想说的话,自己真实地站在自己的大地上。
一位久未联系的朋友邂逅相逢之后说:“与你相处,不用考察期,永远是信得过单位。”换句话说,我这个人简单,实在用不得设防,与愚眛、老实同意也。可是画起画来,我却是个见异思迁的人,已有的成绩还没捂热乎,一个早上起来就想推翻它们,向另一个目的地进发。这一时期的“农家”题材虽也有朋友们称赞地点头示意,我并不愉快,它们仍然是依附客观的自然的形象,想告诉人家的东西太多,不能进入表达的层面,仍属司空见惯、人云亦云之类。我不满意自己的作品,又没有清晰的好去处,又不会欺骗自己将别人的东西移花接木地来一
个“杂交”打上自己的标签。我愿意打破沙锅问到底!我将中国的吴昌硕、黄宾虹、齐白石及当代的吴冠中、老甲与西方的马蒂斯、芃高、毕加索做过比对性分析,他们在技术层面上各有建树和不同,研究方向是一致的,并不存在东西方文化的对抗性矛盾。艺术是有规律的,只能这样而不能那样,如若偏离了审美轨迹便很难成其大美。然而中国画的笔墨形式又不同西方绘画色彩在画布上的表现力,抽去形象只剩下单纯的笔墨无论如何也不能自成绘画体系。我羡慕书法家的变形能力,他们能将复杂的笔划秩序化,繁而不乱,而又多变,情绪下,自由驾驭造型,或长或短,或粗或细,或大或小,或干或湿,抑仰顿挫的节奏,真是神鬼难测呀!妙哉,中国书法。然而,中国的书法家凭借的是乱熟于胸的汉字造型,违此不能。
内蒙古生活已在我心中存储多年,先后多次赴内蒙古锡林郭勒盟大草原,那里宽阔的天地,低垂的白云,珍珠般的马、牛、羊群,粗犷雄浑且厚重的牧人生活敲击着我的灵魂,该是启动草原题材的时候了。2005年在一次展览会上一位好友对着我的一幅画牧人的作品说:“老兄,你的画是不是有资料啊?你扔开资料放手随便画就是好画。”说得好,有道理。回到画室一试,绝非是随便画便能成为好画的。于是做起了笔头功夫,在不同的碎纸片、纸头上用铅笔、钢笔、圆珠笔画起了默写,后来用毛笔在册页上直接概括提炼笔墨,这是一个自我质问,自我否定,自我寻找的重要过程。我不迷信流派,不入什么圈子,不信吹捧。在简化人生中的诸多繁杂,弄清本质的同时也许弄清了绘画的本质,我使大笔,用尽量粗的线勾画出我骨子里的形象,惊奇于笔墨中的干、湿、浓、淡变化对情绪的依赖。我的画不能有稿子,一任性情的发挥,所有积蓄在一刹那中得以布置,在以我为主体的表达系统中组织节奏、秩序施以纯粹的单色,往往会取到意外的效果。我的冲动铺排到画面上。内蒙古作品是我全身心投入的一个大主题,我艰难地行走着。
西班牙斗牛是我无意识的一件产品。过去,我有一个奢侈的爱好,就是星期日上午端坐在电视机前观看电视台转播的西班牙斗牛,这种充满血腥和杀戮的竞技运动,在西班牙已有几百年的历史,每周在他们的国土上会有很多场斗牛活动,尽管世界各国对西班牙斗牛有许多不同的看法,但这项运动从来没有停止过。每逢周末,上层社会的人们会像欣赏交响乐一样高价购买入场券享受这残酷的运动。牛的驯养、体形、角的外展上扬的程度,斗牛士及助理斗牛士考究的服饰,长矛手气宇轩昂地稳坐在高头大马上,与土红色的斗牛场围栏构成了我强烈的记忆。突然有一天下午,几杯浓茶下肚,一股勇气生腾起来,抄笔直取。我激动的情绪不能自制,连续几天被这种表现欲围绕着,直至想画的东西倒出来了,我平静了下来。
朋友们说:“应该集为一辑拿出来让大家看,评评点点。” 吾之信手草草,问题会很多,听到同道朋友们的意见是我最宝贵的收获。画家之于农家一样,收成好会带来喜悦,来年继续耕种,收成不好,也不必苦恼,明年还照样耕种。这种无休止的追问终其一生。
2007年4月于北京温泉花园
作者:钱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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