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当掠夺土地的历史已成遥远往事，高速公路被赋予了一种特殊的魔力，一种渴望离开的魔力，就像夏日里在道路上空时隐时现的海市蜃楼一样。这样一种观念也已丢失，即一个人必须依靠一块土地与自己多年的艰苦劳动才能生存。路边的巨大广告牌上（不只是美国）写着“伟大的巡回”。它们朝着未曾探索过这里的人高声叫嚷：天堂之门就在下一个出口。每位有钱的旅客都可以展开全新的生活。购物中心、汽车旅馆、餐馆、银行都在召唤着人们，没有人需要回归到环境恶劣的郊区生活。

早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约瑟夫·舒尔茨（Josef Schulz）的《Centres Commerciaux》系列作品就展示了法国郊区规模过大的购物中心。他的这些个人拍摄的照片（通过电脑编辑达到长时间曝光效果）暴露出拍摄地相似的背景和迥异的建筑。但在他当时和后来的作品（《Sachliches》和《Formen》）中，文字和日常生活的痕迹都被数字化手段消除了。厂房、物流仓库以及多层停车场等建筑被转化为大尺寸规模。周围的环境被平整清除，变成一片纯粹的背景。建筑无法显示其真实的大小；只有消失在模糊而明亮的远方的地平线才能给观众的视觉提供一些参考。

但是在《Sign Out》系列作品中，这个参考也被删去了。约瑟夫·舒尔茨经常在美国色调统一的天空下拍摄高速公路和购物中心旁边的广告牌。这些广告牌要表达的东西照片无法传达，我们只能揣测。此外，在后期处理过程中，广告牌上的文字和标识也被抹去。它们失去了所要传达的信息，失去了既有的功能，变成了空洞的言语泡沫。起初，它们似乎只是展示外观和颜色。观众的感知四处游走，最终发现了一些三维的东西：无论天气如何，这些广告牌都由脚手架和杆子牢牢固定。它们是实实在在的物体，由黑色的边缘包裹着，有一定的体积，里面还装着电器。但我们不能被迷惑：它们承受着失去信息的痛苦，就像盾牌一样。这些广告牌并不仅仅是尚未印刷的新广告牌，有些还是已经使用过的陈旧广告牌。因此就这一点而言，这些高高矗立的广告牌讲述着梦想破灭的故事。当代淘金者的精神萦绕着这一连串空洞的言语泡沫，导致它们在严峻的经济危机中被埋葬在城外。

英语中的"sign out"意味着从名单上除名、从系统中注销、或退出参与。这里特指那些在经济危机中苦苦挣扎的购物中心。营业额减少导致这些购物中心纷纷歇业，分店倒闭，员工被解雇。由于员工不再在工作地点附近购物，它们的营业额进一步下滑。这只是一个表象，说明成本高于收入。经济连锁反应会带来这样的威胁：首先，因为这个连锁系统是动态的，只有在运行的时候，也就是在经济增长的时候才能产生利润。其次，因为它以经济的可持续发展为前提，但这种持续性无法得到完全保证。

而正是这个不确定的基础，人们对重新离开的渴望愈演愈烈。无论国际经济衰退波及范围有多广，没有任何地方比美国高速公路旁更能准确地揭示这一点。约瑟夫·舒尔茨的广告牌上透着无言的警告，但在背后的某个地方，新西部必须出发。从未有人以更实际的方式对美国流行过的一切表达赞美。

英译| Alison Shamrock

汉译| 艾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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