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9年3月

　　地点：索家村刘若望工作室

　　李：你当年来索家村时情况什么样啊?

　　刘:我也是第一批，是04年装修，05年春天入住。来时那边的房子还没盖完，李离那排房子还没盖呢，围墙刚圈一半，到05年10月下旬就拆了。当时我在那边放大雕塑，还不知道，白天没在，晚上突然过来十几个人说是院里的，通知要拆了。

　　当时我觉得有点不太相信，但是看他们的表情像是真的，说三四天后就拆。之后就组织一大帮人开会示威，老黄他们出的盒饭矿泉水，大家随便领，等了一天。

　　后来城管派一个人过来看了一下就走了，大家感觉好像没事了。过了一段时间贴了通知又要拆了，连着有两三回，最后对“拆”大家都没什么感觉了。结果有一天晚上到李平那，说又要拆了，但是大家都觉得这件事情又和前几次一样。

　　那天早上我起得比较早，院里好多人都没起呢。我出去一看，警车整个都开进来了，然后很快来了有一百多人，警戒线一拉，外面的人进不来，把路口都封上了。大概六七点，天刚亮时他们就来了，大家都没醒过来呢。九十点钟铲车就来了，就开始要拆了。拆了以后我把好多东西都搬走了，在别人的厂里放着，就在这儿干活。

　　李：这次是动真的了?

　　刘:一看那阵势肯定就是要拆了，谁都拦不住啊，那阵势太厉害了，警戒线整个一围谁都进不去。当时有一小伙子，第一排住，当时拆他那了，他就扑进去了，马上就有两个警察给他制服了。

　　李：他是进去保护自己的作品吗?

　　刘:也不是保护他自己，他就是觉的拆得太野蛮了吧。把他好多东西砸了，先把他那个锅炉房一下就给挖了，那里面有烧陶的机器啊什么的都砸了。

　　李：你是怎么来索家村的?

　　刘:最早盖的时候我在雕塑厂就知道了，本来是在798那里有一套60平米的房子，那时才8毛钱，可是那房子装修下来要不少钱，而且那人要4000元转让费，所以就到这了。

　　李：当时你毕业几年了?

　　刘:当时在中央美院上助教班。

　　李：你是因为卖了一套作品有钱后租的?

　　刘:不是，当时我租这儿时还没有卖作品，05年5月份才卖的作品.当时干活挣钱，供自己上学，想弄一个工作室。

　　李：你当时怎么那么有魄力呢?

　　刘：我在那边租的楼房也1000多一个月，我这儿比那个稍微高一点，就是整体的生活成本比酒仙桥租的楼房要高一点。刚过来时，郊区的菜要比酒仙桥卖得贵，生活成本要比那边高一些，但是这边是一个工作室，那边只是楼房。

　　李：当时拆时你怎么没跑?

　　刘:我没地跑，没找到合适的地方，随便去个地方房租就很高。索家村头年秋天一拆，酒厂就起来了，第二年环铁也起来了，他们房租都搞的特高。我寻思要是干活的话代价就太大了。能呆一天是一天，来回找地方又花时间又花精力根本弄不过来。

　　当时也没人叫我上哪去，后来有人说去环铁，那是1.25元。我想了一下，那个地方开画廊地方有点偏，感觉不太好，如果做工作室的话代价又太高了，做艺术根本没那么大的利润。好像看上去做艺术能挣钱，其实这个卖呢都是有一搭无一搭的事。如果1块多钱每天这个费用，不管你卖不卖就都放这儿了，拆得时候再说吧，大不了不行就找一个院子。在金盏租两个院子跟这儿也差不多，工作，住都有了。比较便宜，交通也还可以，比较干净。比宋庄好，宋庄太远了。

　　李：你是那年助教毕业的?

　　刘: 03年上到05年。

　　李：毕业就获得一个大奖吗?

　　刘：获一小奖，叫“学院之光”。

　　李：获完奖就被人收藏了吗?

　　刘：对，我那个作品也是那次展览卖的最高的。

　　李：能透露价钱吗?

　　刘：当时，学生的东西都不贵，我那个卖3万多，就算高的了，一套玻璃钢的。当时人家打电话说要买时，我还感觉别人打电话开玩笑呢，还有打电话说获奖这事，我也觉得不太靠谱。像这种助教班或是进修班获奖的很少，一般都会先照顾本科生，研究生。

　　李：以前是在哪上学的?

　　刘：西安美院油画系。中国雕塑比绘画落后很大一部分，中国绘画不管怎么说在革命年代都在做架上这块，而中国雕塑多少年来大家都认为是城雕，没有架上这块。近年来才有架上这块。所以，中国绘画出现各种各样的形势，都直接搬到雕塑上面，平面变成立体的，所以雕塑还是比较好弄的。

　　李:你这个雕塑从表相上看起来有点像兵马俑，是不是跟你是陕西人有关?

　　刘：所有人都跟他自己成长的环境有关系。我是从农村来的，最早学连环画，后来进的美院，兴趣比较大的还是传统文化，最熟悉的也是这个。刚到北京时不知道该怎么创作，不知道怎么画，彻底找不着北了，因为两边的东西，包括生存的环境还是不大一样。

　　刚开始做那个‘东方红’时在美院参展都不好意思，放那就走了，我这个做得太土了，别人的都很时尚，但小邱说那是个机会，展一下，要不然我都不去了。

　　后来获奖了，美院也说要收藏，现在画廊说要买，经过这个过程，后来对自己也有自信了，找到了自己的表达方式，也没有什么土不土时尚不时尚了。因为自己就出生那种环境，我觉得做的很快乐。

　　李：你的作品什么时候开始卖得好的?

　　刘：05年开始，两套作品一百来件全部都卖了。06年一年一共卖了不到二十万。好多作品都是06年做的，06年好多人都很火，但是我没有火，整个一年没有参加一个展。

　　07年春天做一个个展，07年的后半年到08年奥运会前一直是卖得很好，‘战马’‘人民’等作品都卖了，一套两百多件。现在大家都有受点影响，我年前年后都有卖，还可以。

　　李：都说你是个成功人士，你怎么看呢?

　　刘：我不知道一个成功的标准是什么，我觉得每天都能干活，能够把这些东西全部铸出来放在那个展厅里，自己在那看一看，觉得挺好。我没有树立一个目标，所以没有成功的一个概念，但是我还是努力干，尽量做吧。

　　所谓成功是相比过去好多了，因为过去你有多大的能耐一直给人家打工，没法实现自己的想法，现在自己能够做一做，不但能做还能做成自己想要的那个材料，尺寸。生活上比过去要好一点，成功呢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可说的，过一天是一天。

　　李：你有了现在的成绩，肯定跟你的努力分不开吧?

　　刘：古人总结得很好，天时，地利，人和。首先自己刚好在这个时期，北京市场要起来的时候在做这个艺术。在没有起来的时候，我们准备了很多年去上学，就像助跑一样。我也不知道艺术什么时候要起来，但刚好在那个时期做了那些东西，然后大家都认可了，也有费用了，比打工强很多，我自己玩得很好，又能把生活照顾得好。给别人打工的话呢，今天有活儿就干，没活儿就在那歇着，这样呢我每天不紧不慢的天天在那做。

　　李：你算是索家村成就的艺术家吧?

　　刘：在北京里的任何一个艺术区都可以，只不过这地儿离美院近一点，房租比较便宜，实际上呢到哪都一样，只要在北京。因为做这些东西要找一些地方展出，只要你露脸就会有人关注。索家村只是一个地方，各种各样的人都有赚到钱，包括在索家村搞卫生的，装修的。

　　李：怎么看艺术区?

　　刘：艺术区好像和自己关系也不是特大，因为我在这个院里实际上呆了四年多了，遇上真正能够打交道的人一共不到10人 。实际上艺术区就是大家一起来搞展览阿，在这10个人中也没有说跟我一起搞展览的，都是在各奔东西。所以大家在这一个环境里边呢，别人都在那拼命的干活，自己也要去干，所以我们更要努力。

　　李：你觉得艺术区的前途是什么样?

　　刘:它疯狂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到最后社会对艺术要求已经没有那么大的量了，这么一大堆人都在这样，艺术区还是会有一些的。当代艺术也有比较差的，这个是肯定的，同样是印象派也有水平高低，画古典画的也有个水平高低，当代艺也是一样的。但是当代艺术对社会还是有它的进步意义的。

　　李：现在很多人撤了，也有很多人进来，对这现象你怎么看?

　　刘：其他地方也一样，很正常。

　　李：艺术家对于社会来讲是太多还是太少?

　　刘：真正的艺术家还是很少。像普通的做艺术的人很多，确实艺术也有它的魅力，成年人在那玩儿，还能够养家糊口，很潇洒。有一些人只看到这个，很多曾在幼儿班学过两年画的人也想来搞艺术，这个很正常，也有成功的案例。

　　李：索家村如果拆了准备去哪?

　　刘：无所谓，索家村拆了也无所谓，观音堂我还有一个600平米的地方。再一个经济状况吧，三年之内没有收入也没太大问题，我需求也不高，也没欠什么债。就是金融危机没有来，06年我做的规模那么大，才卖了十几万，对我就是金融危机。扛到07年上半年一直没开张。这个很正常

　　李：艺术市场你怎么看?

　　刘：有一点乱吧，搞的大起大落吧，但慢慢的我觉得还是会回到一个理智的状态，更大的市场还是在消费，在于真正的喜欢。如果这幅画买回家都没法挂，但是一倒手就能赚钱，这种状况肯定不会长久。

　　李：你认为艺术品到百姓的消费时代了吗?

　　刘：现在艺术品的价位那么高，百姓连个房子都买不起，哪能消费这个。想真正的收藏家国内还是很少的，可能全中国收藏家超不过10个人。

　　李：你预测一下这个消费时代还有几年会来?

　　刘：我觉得这个是经济学家要来探讨的问题，但是我觉得关键还是自己把活干好。像近年来活做得很快，很糙，然后一夜爆富，从社会角度也可以理解，将来这种实践会很少，不现实。07年-08年市场很火也不见得我们国家的经济怎么样，如果没有人在玩儿这个东西，消费三五年未必。首先有房，有车，在潘家园那花一百元买一幅行画挂屋里都觉得不太好意思了的时候，才有可能会买这个。

　　昨天有一个美院建筑系的老师跟我聊。他们夫妻俩很喜欢这个作品，说连房子都没有，现在住在很小的房子，你能不能给我便宜点儿。我说交个朋友这个没关系。像这种在国家单位工作的员工连房子问题都解决不了，等到这些人把房子都解决了，家里有个很小的地方挂画就可以了，还早着呢。

作者：李建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