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向明
客观地说,自80年代以来,我国陆续出现了一批很不错的古典写实画家,
李士进是佼佼者之一。但是,评价他的写实能力并不是核心所在。他与许多走向写实一路的画家相比,既不是那种愈来愈商业化而唯商家喜好的写实;更不是唯技能的自我标榜与做秀。而是注入了他个人情感理性的生活化、理想化的精神形式,是一种精神与思想的视觉陈述。在他的画面前浏览,很容易被带入一种宁静中的思考与某种历史的或往事的追溯;金字塔式的稳重构图,揭示了画家在精神领域追求崇高追求完美的心灵自白;柔和的调性把握与那些超现实主义的空间处理,使一切浮华掠影与躁动尘埃都抛向了脑后,回到了细物无声的安宁境界(这在当代是多么难觅的理想啊)。
在局部细节中尽力还原物质化的真实,而对整体画面的结构、空间处理采取大胆概括、简约,走向单纯,构成了李士进油画的基本特征。细部的真实使得画面增强了叙述性与可读性;整体上的概括、简约使得画面增强了超现实感与在场的模糊性。因此,他的艺术思想、艺术精神从而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作为写实性绘画,在技术层面上李士进达到的高度毋庸多言,早在高考前的李士进就显示出很好的写生天赋与对色彩的灵性。在读完大学后至今20多年的艺术实践,他大致经历了从印象主义式的写意性探索再回到古典写实性的探索过程。在他徘徊于印象主义阶段,好像一直没有找到自己的艺术坐标,所以很快就过去了。他真正进入古典写实是在90年代伊始,在这条既不“前卫”又不“时尚”的方位上建树了自己的艺术发展方向。因此,也契合了他为人的性格特征。换句话说,李士进在生活中的稳健、沉静、不赶时尚、不事张扬的性格特征,奠定了他在古典写实一路上持续发展、深化的内在条件。也因此,他的写实技能达到了难得的纯熟程度,在当代中国屈指可数。
任何物件本身并不会言说,只是被画家智慧地将其非自然主义地在作品中合情合理的安排组合,便有了言说的灵性。在这里,每一件具体物都成为画家借用的一种文化符号。能将具体物在画面中呈现出符号化特征,正是具象绘画中的抽象性精神的一种表现手段,也是具象作品境界的高级阶段。因此,我们在李士进作品中看到的不再是一般性静物画中的唯物体陈设,而每一件僵死的或陶罐或乐器或牛仔、古书都异化成为一个故事的缩影,或一段历史的片段,或某种象征。这正像一件有价值的陶片深埋于地下,被考古学家发现、挖掘之后放进博物馆的展柜里,并打上一束神秘的灯光,这时,便有了无数双眼睛对其欣赏、阅读。李士进所选择的静物正是深埋在生活厚土中的那块“陶片”。我们并不知道那些物件背后的故事到底与画家本人的家世或朋友之间有没有联系,也许压根就是画家杜撰营造的一段理想史。但是,我们可以在尘封多年的乐器、古书、皮箱等物件中,不仅看到隐蔽在静物背后的主人涉世阅历与为理想而奔波的艰辛印证,同时也感悟到作者精神深处的怀旧情结;在那些或漂浮或被包裹的古陶器皿中,不仅看到远古文明与祖先生活的幻影,同时也感悟到作者对远古文明的感怀与追忆;不仅在那些或折叠床或酒具或水果的陈设中,看到都市居民的生活片段情景,同时也察觉到作者对待生活的平常心境。这些都是画家与那些物件的一场精彩的演奏,一场投缘的合作。这种合作,使得静物画有了活生生的叙述性,正可谓此处无声胜有声。
李士进作为一位以油画静物画为主线的画家,必须面对的困境是,作为一种欧洲的传统样式,正像我国花鸟画的传统一样,向前推进的空间似乎很小,大概更多是在其思想领域,观念、情感等理性方面的推进空间。在思想层面,静物也罢,写实技术也罢,因该与其它样式领域是一样的,只是在表述上你用“鸟语”我用“人语”,你用“外语”我用“国语”而已。由于行为、影像、波普、等新样式的出现,诱导了人们对传统样式的某些偏见。实际上,任何一种传统样式都有被当代或借用或传承或转换的可能。我们看到有许多样式(只要还是绘画性的)多是将某种传统样式拆解后重新组合,但是作为绘画它还是绘画,无法被其他活动所替代。传统样式的传承发展,会应人应时而进入不同的境界。同样,李士进作为一位当代人不可避免地在其作品中显露出些许困惑、忧郁、无奈等当代人共有的情感阴影。因此也拉开了与传统静物的距离而具有了当代性。
总体上看李士进的作品,普遍偏重朴素、平实与空灵的品格,这需要一种宁静致远的内敛心境。他的艺术品格,也只有具备朴素、平实而又有才华与智慧的人才能达到。反观当代艺坛,能有几个像他这样安生内敛的?大家都像走马灯一样,刚入道还没三天,便满城早已沸沸扬扬起来,要的不是艺术,而是如何专营取巧,朝三暮四,制造新闻效应,恨不能一夜之间成为“明星”。由此也可在社会与文化的角度上见得李士进这类画家的当代价值与的意义了。
2006年6月23日于北上居
(文章来源:艺术家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