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般人看来，用矿物石色进行绘画创作的岩彩画是日本画，它与以宣纸渗化为特征的水墨画并不是一个种族，但曾在日本武藏野美术大学研习岩彩画多年的我，在1992年去敦煌、天水考察洞窟壁画后，开始对“日本画”产生疑惑。因为，我们所熟悉的以岩彩为主要媒介的日本画，是再兴大和绘运动——再兴“唐绘”的结果。而当我们力图找回这层漂洋过海的千年文明、重振汉唐辉煌时，却又时常陷于“笑问客从何处来”的尴尬。

　　而岩彩画本是水墨画之宗。

　　如果把敦煌石窟中北魏、北周及隋唐的岩彩壁画与稍晚的隋唐纸绢绘画(摹本)做个比较，就会发现：岩彩画较纸绢绘画在表现手法和艺术形式上的高度成熟。这是否可以认为是厚涂岩彩画向薄画淡彩画的过渡?所谓上古之画“自吴道子一变”。

　　相对岩彩材质的凝重，深沉，而在绢纸上表现厚重，实属不易。这正是“王维始创渲淡”的意义之所在。北宋范宽气魄宏大的山水，是一种精心构筑，反复渲染，惨淡经营的“工程性”

　　巨制。这也许是早期水墨绘画延续岩彩画的制作性与绘画性的重要特征，它完全不同于宋元以后那种“逸笔草草”随意轻快的文人画，也不同于近代一挥而就，恣肆纵横的大写意。荆浩《笔法记》所载“水晕墨章”，恰如其分地表明了当时水墨画的制作——用水铺染，用墨显彰。

　　虽然年轻时代的我曾迷恋海派老缶艺术的气势与磅礴，却也有恐于宣纸带来的近亲繁殖。这就是我从水墨走向岩彩的理由。但在岩彩画制作之暇，我又想入非非：猜测王羲之便笺的纸质，张旭狂草勾提处笔锋的转换，梁楷泼墨仙人趁淡墨未干而破入浓汁的渗化。于是，我的创作开始游走在岩彩，熟纸水墨和生宣水墨三种媒介之间，我对于画种与画法的疑惑，对于美术史的疑惑，都试图通过我的个人实践与体验论证岩彩与水墨之间构成的种种关系。

　　现在，我带着我的疑惑，我的实践以及我在异域文化的餐风宿露，来到深厚而充满朝气的古都，就教于大家。

　　(2004-10-23北京中国美术馆卓民岩彩水墨画展序言)

作者：卓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