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意”无形  大“象”无式

       ——意象油画之于潘士强油画《白日梦》系列有感

刘青砚

 

将中国传统文化中观照社会与自然的意象思维方式和叙述经验“植入”到西方油画的表现系统和审美结构中而形成的油画样式，被近些年来业内学界称之为“意象油画”。

“意”在中国古代美学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以“意”造“象”作为中国绘画的表现方式归入世界绘画艺术格局的比较中，早已被认定为是一种贯穿古今的体系。

正如我们今天无法拒绝西装、啤酒、洋楼和汽车一样,也不可能阻挡油画这一具有国际性的西方绘画样式在中国“大行其道”。而实际上，自清政府御聘意大利画家郎世宁来中国,我国有了油画的历史已经百年有余。在这个历史期间，经过了几次的“洋为中用”“中西结合”等时代的语境而驱使我国几代画家的留学与传授、承袭与改良、颠覆与创新的努力，至使油画这一“舶来”品在中国的发展已规模为仅次于中国画的第二大画种。

当前，在“构筑民族文化的核心价值体系”这一时代语境的呼唤下，关于油画在中国“本土化”（亦称“民族化”）的命题再次提了出来。

一个不争的事实，关于油画“本土化”在欧洲各国即民族群体中曾也“异彩纷呈”地演绎编写了欧洲绘画的发展与嬗变的辉煌历史：意大利是油画的发源地，古典主义油画应是其民族传统的样式；之后经继承与“消化”、颠覆与发展而成就了尼德兰画派之于其周边的国家，再之后的“巴洛可”油画之于西班牙；“罗可可”、新古典主义、浪漫主义、印象主义的油画之于法国，表现主义油画之于德国，新现实主义（也称“民主现实主义”）和抽象派油画之于俄罗斯……由其“主义”和“画派”而界定的风格样式无不烙印着他们各自鲜明的民族文化的精神，抑或是说载入西方绘画史册的形形色色的油画流派无不是其画家们在立足于本国的文化“土壤”上而衍生出的。因此可见，民族性、本土化是推动油画艺术发展的根本所在。

现如今我们提出“意象”并不是刻意地去与我们古代美学的系统对接，而是将我们民族这一富有特色的思维方式和这一根植于本土而繁衍出的丰富的绘画叙述方式、经验，对应西方现代油画的语系与之观照，从中认知到：由“意象”而为的油画作为油画语系中的“修辞”，它不是具象，也不是抽象，更不是一种简单的风格或流派。意象油画是将西方油画植入我们本土而“同化”的一个过程，或者说是西方油画在体现精神层面的意义上是被中国的画家基于民族的文化和精神而“异化”了的一种体验，是大“意”无形、大“象”无式的一种“先验”至上的取向。

意象油画作为绘画的一种形态，也只有在中国本土上才能得以探求和持续发展，其由有二：一是立“意”隶属于中国传统文化和哲学的范畴；二是成“象”观照的是中国绘画体系中的审美意识。

当然，假若以“意象”为其形态的内在精神属性的话，“油画”则为其具体化“至用”的外在的物质形式。“意象”理应呈现的是一种精神包括气象、宇宙观、审美观；“油画”是其“呈现”的媒材，是其“意象”的载体。当将中国的民族精神和文化之“意象”油画为一种形态时，西方油画所历史性积淀下来的人文精神、科学的理性和自然观等必定也会在意象层面上获得全新的释义，或者说是已“迹化”为一种富有生机的新的油画类型。

“意象”的表现形式在中国传统绘画中有着丰富的经验可鉴借，其中诸如“意”的超越现实物与景的非直觉性即心性化、诗性化、抒情性的等等；“象”即表现形态的平面性、装饰性和色彩的象征性、喻意性，以及在作画时的恣情即兴等等，而这一切之于西方现当代的绘画的关照中，就其本质特征上也正可谓是“殊途同归”。因而“意象油画”不仅是我们民族和这个时代的命题，若将其纳入现代油画艺术的发展的态势中，它也可作为一个新的历史视点和趋势，并注定会有所作为地为丰富世界油画艺术抹上浓厚瑰丽的一笔。

正像当代许多中国的油画家一样，潘土强先生也“披肝沥胆”地将自己油画的创作“躬耕”于“意象”油画的“开垦”上。与许多“职业”画家不同的是，他是在寻求于自身的资源（基因），尽其可能“优化”地“左道”于油画的门径：潘士强先生作为资深新闻工作者并深谙哲学的一介文人，十几年在中国写意国画的励磨中又熟得中国绘画之理，其学养与资历在他立其“意”之“道”，窥其“象”之“径”上，既顺理成章又超乎寻常地符合他介入并在其“耕耘”上能“自立门户”的逻辑。

在潘士强先生的画中之“意”是以其主现观照他心结的梦境之“象”表现的。以他一百多幅《白日梦》系列的作品为例而彰明了：但凡有着梦境的情怀、哲理的思绪、鹏飞的意识、幻觉的恋欲、激越的遐想和深沉的冥思等等，总之一种源于自己心灵与感知着的，是可以通过意象的油画表现形式呈现的。意象油画不是空泛的概念和虚无的形式，更不是标准定性的教条。意象油画呈现不是科学的美，不是自然的美，它更体现了其创作者主体的人性之美、心灵感知之美。肯定其人性便也存在着某种“花非花”的变异美，某种“智者见智，仁者见仁”的差异美以及“借题发挥、无限想象”的延伸美……。如此，意象油画的创作应是情态自主与意识自由的精神“散步”——从心灵深处发掘尚未开启的表达语言，寻求的是一种境界的极致。“境界”意味其形态是可以极度放松、极度的空泛，甚至包含着极度的毫无“细节”的。

以潘士强先生涉足油画方面的“身世”来揣摩这批作品，也不无昭示着：意象油画的本质属性应是以表现人的情感、思想、精神为中心，而并非是绘画技巧本身。在强大的精神原创动力面前，技巧已显得那样的相形见绌。以潘士强先生那种几近无可遏止的创造力来看（一百多幅《白日梦》系列作品无论是题材、色调尤其是技法重复的很少），也正是因为他极少的受到传统油画技法的束缚，反而在发掘自我独特的精神因质方面是一位情态自主与意识自由的精神独步的创造者，并由此构筑起自己的语言特性，其特性也不无体现出了“意象”油画的超越性、原创性和意识性之本质属性。

潘士强先生这批带有鲜明的“意象”性的油画作品虽然是不“成熟”的，正如“梦境”缺少理性的完整，但也正因此而带给我们对此观赏时萌动在潜意识中一种补“圆”的愿望。“圆”的过程总也能激发更多的思绪与启示：意象油画作为一种画家精神的媒材或说是载体，其创作形态注重的是一个过程和一种体验。其艺术即在的生命和感召力取决于画家的文化宽度和思维的深度所衍生出的包括丰富的情感、敏锐的感知、创新的思维和与之相适应的“独我”的“静观”之力等等。当然作为一种过程抑或是体验，现象上的“不成熟”和“完整”的缺失恰恰反映出他情态方面即内质特性上的“成熟”和艺术的本质特性——创造力的完整。

诚然，潘士强先生是“孤独”的，由《白日梦》系列的油画作品也反映出其孤独的内力之净化和定力之寂寞……相信其“内力”会使他的作品更具有深刻性，而“定力”使他不会背离“和梦散步，踩着孤妙的路……”。

愿伴随潘士强先生的《白日梦》衍生更多的“圆”望……

 

                                     刘青砚 博士

                                   2012年6月16日

作者：刘青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