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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秀之境》·梅鶴圃

    在我的友朋輩中,佳茂是出衆的才俊。看他的畫,便知道他受過嚴格的科班訓練,他仿古壹路的山水,脫落時徑,優入宋元法度,用筆用墨都在軌則之中,或作高士雅集,或作古木幽篁,古意盎然,又別發新趣。他自言在本科和研究生期間曾熱衷宋元人畫風,於郭熙別有鍾情,我見過他畫的壹些以元人筆墨變化的“郭熙山水”,樹石的結體及其運用有《早春圖》《雪景寒林圖》《窠石平遠圖》這些傳世名作的影響,知道他此言不虛。          

    宋元傳統對他的影響,在很長壹段時間裏都很難消褪,這是我對他作品的第壹個印象。山水畫對宋元傳統的回歸,是新中國以來美術學院國畫教育的壹個重要轉捩。這壹圖式的(抑或是精神的)回歸,在當代浙江中青年的山水畫作品中體現的較爲明顯,佳茂的畫有這壹時流風尚的影響,但對傳統的認知比較純粹,筆墨和意韻的氣質純正,這是其仿古之作的可喜之處。          

    他的寫生與仿宋元人的古風淵源不斷,但已有己意,這是我對他作品的第二個印象。從傳統到寫生,他聰敏地作了些變化,擅於以大面積的墨色團塊和勾勒,偶爾還可以看到壹些幹擦,但基本放棄了古典的皴法,可以看出他在傳統和造化中的主動。我從中看到他對傳統氣質的領悟,也看到畫壇80後新生代對傳統與現代寫生的認知。20世紀的山水畫,前期受風骨品藻(對清初逸民畫家品格的推崇)、後期受政治環境的影響,從黃賓虹、傅抱石、李可染、陸俨少等大家都先後倡導寫生。以李可染爲代表的現實主義寫生,以“實景寫生”和反對“用先驗的程式去圈套生活”而對當代山水畫的寫生有很大的推動,但同時也失落了傳統山水畫煙雲供養、林泉高致的高蹈內涵。對傳統寫生理路的溯源,除了黃賓虹的鴻飛泥爪,20世紀擅名的山水畫家幾乎都自墮泥潭。李可染晚年在思想上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從痛斥董其昌、四王的形式主義,到發現董其昌用墨“極清、極透明,像月亮壹般”,傳統寫生的筆墨“形式主義”所掩蓋的主觀精神和人格魅力才逐漸得到壹種回溯性的認知。這壹過程,局部體現了20世紀山水畫發展的艱難歷程和諸家的努力,也爲晚近20年山水畫的寫生的新興奠定了基礎。佳茂的師輩在這壹認知上作了較李可染、陸俨少等前輩更進壹步的推進,在傳統的筆墨程式和實景寫生上作出了可貴的結合。作爲更年輕的80後壹代,佳茂的寫生沒有顯露出要進壹步向傳統靠攏的意圖,而是在更本質的意境和筆墨上作探索。這些探索並不十分成熟,但體現出了有可能超越20世紀的認知。        

    佳茂的雁蕩山、蘇州園林系列寫生,既沒有李可染的“李家樣”和寫實,也沒有董其昌的筆墨“形式主義”,更可貴的是沒有傳統筆墨程式的束縛卻體現了傳統的意境。這兩個系列的寫生,體現了他對寫生的兩種認識:前者從實境出發挖掘筆墨,後者從筆墨啓源塑造意境。這兩個系列的寫生統壹在他淡秀的審美觀上,其中的細微分別可能並不爲他所自知,以我而論,則代表了宋元傳統從自然之象中掘取筆墨和更宏大的傳統繪畫的意境--前者是傳統“師造化”的學習,後者帶有“師心源”的造境。從他淡淡幽幽的墨氣氤氳中感受到繪畫史的自然進化,這或許是我對他存有偏愛之心,但觀者其實並不難理解此中的細微變化。          

    佳茂的畫淡墨輕岚、含煙帶露,有壹股淡味。這是我對他的畫的第三個印象。他的畫中用了很多大面積的渲染,用墨淡、清、透,墨氣氤氲,虛靈缥缈之氣若隱若現,淡淡幽幽,如輕煙籠罩,又似江南晨霧,物象在有無中變幻明滅,其中生機回轉、氣韻流蕩,靈動而無滯。這約略有些米芾《畫史》中評李成畫的“淡墨如夢霧中,石如雲動”的意境。他自解常讀恽恪的《南田畫跋》,以爲其意亦在言淡,這種表象層面的“淡”其實是壹種純淨、含蓄和自然。          

    他畫得其實並不淡,卻給人壹種飄渺、空靈、平和的意味。這種意味,是唐代以後水墨山水畫大家們壹直在致力尋求的。這種意味,也是我喜歡他的畫的重要的原因。          

    莊子崇淡,以爲“澹淡無極,而衆美從之”。但山水畫對淡境的推崇,卻源自中國士文化的出世精神,所謂的“淡”並不是純粹的登山臨水、漱石枕流的山林之志,而是壹種脫離絢爛、剛健、優雅的超逸、灑脫,不離世俗卻又具備空幻深邃的玄思。米芾在《畫史》中對董源作過的歷史性描述:“董源平淡天真多,唐無此品,在畢宏上,近世神品,格高無與比也。”米芾以“天真平淡”爲“神品”, 即在於對精神意韻的淡境的旨趣,追求寓深遠意境與平常景物之中,微言而大義。這壹品鑒通由元四家對董巨畫法的取益,影響了元明清及至當代山水畫的審美。          

    明代董其昌所倡導的“閑遠清潤”、“天真幽淡”、“古淡天然”都是淡境。在《畫禅室隨筆》中,董其昌這樣寫道:“詩文書畫,少而工,老而淡。淡勝工,不工亦何能淡?”又說:“作書與詩文,同壹關捩,大抵傳與不傳,在淡與不淡耳。”從他的論述中大致可以看出淡境是“精工之致”後氣斂神藏、內蘊深厚而外在樸拙的“反造平淡”。古人強調“惟造平淡難”,就是說壹個人的人品、修養、生活、心胸都達不到高度,是很難真正領略到淡境的。          

    佳茂少年而淡,和莊禅的“遠塵”、“洗心”之求不同,和董氏所言之淡境也有異,他的淡是壹種自身清秀淡雅的氣質散發出來的靈氣。氣質是天生的,接觸過佳茂的人或許便能感受到他的平和與清秀。我以爲他畫面中傳達的淡秀之境,有壹種天生的審美情趣,這既關乎他的氣質中的天真、散淡,也離不開他對工致的追求。少年的“精工之致”與成年的“反造平淡”,似乎都在他的旨趣追求之中。仿古的精工,寫生的淡秀,矛盾又和諧地統壹在他的傳統氣質之中,這是先天帶動後天的鼓努爲力、刻意捶鑿。樹石或許易工,氣韻意味卻很難求,氣質和修養幾乎起了決定性的因素。        

    崎石之中有古意,修篁叢中有生氣,佳茂畫中的清空淡蕩、秀雅飄逸之境,仿佛江南晨霧中的山林,奇幻之致又歸天真平淡。在同齡的青年畫家中,我心許其人,加以經年,我相信他會令畫界拭目相看。

 

作者:梅鶴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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