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世钢当代水墨启示录（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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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水墨从传统中走来植入当今的艺术形态，除了观念的与时俱进而其本身的技术要向纵深发展，须得以书法功底为基石提升笔墨表现的力度，而书法是一个长期修炼的过程并非急功近利的一挥而就。故，任何观念的表达都需要坚实的技术支撑。
然而，今天的水墨形态更多的注重表面的、肤浅的、虚伪的、观念的表现，重意轻技的迷茫在于对书法精神的非解而妄用，缺乏的是净心的文化修养与笔力入静的基本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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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的书法市场无论是“流行书风”还是“帖系书风”多是一种投机的时尚。人们因急于求成的装点门面，而放弃了书法是一门日久生情的技法与学养双修的艺术，风格不过是水到渠成的自然流露而非刻意的伪装。
我们读怀素的草书就有笔力入静的独特感受，难怪李白先生有“少年上人号怀素，草书天下称独步，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扫却中山兔；起来向壁不停手，一行数字大如斗，恍恍如闻神鬼惊，时时只见龙蛇走。”的赞扬与感受。
草书起源于汉代，是隶书的草写，后人称为草隶。后来演变为章草，然而章草仍旧未脱离隶意，直到南北朝隋唐时期楷书成立，草书吸收了楷书的内容形成了今草，也就是楷书的草写。自唐代以后隶书的草写即草隶慢慢地被淘汰了，草书走向艺术化的个人笔力风格的表达有章草今草两种体式的书写流传了下来。由此可见，笔力风格的时代特征与艺术家个人情趣修养的选择。今草又有小草大草之分，小草笔力风格点画连带牵引，但字字独立各有定形，而大草是在小草基础上的个性发展，笔力笔势更加奔放自由，行笔中多是字字相连，其中奋笔疾书点画特别情绪恣意奔放的一路发展为狂草。
怀素的狂草不仅含有楷书的内容，而且立意创造融入隶书笔法笔意具有峰回路转的艺术效果，形成了前无古人的自我意识表现的高峰，他的书法风格笔力意向对唐代以后的书法有着重要的影响。
今天，静观怀素的笔力意识仍旧给当代水墨的笔力入静以启迪。
3、
水墨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艺术形态，而当代水墨是面对当下社会的一个哲学审美，是对那些瞩目惊心的社会意识形态和人与自然的反思。因为在宇宙的基础里，并非一切都是向善的，在人类历史那充满悲伤的进程及大自然的残酷无情里潜伏了一种带根本性的缺陷，即创造世界的意志带有不可预知的盲目性，犹如水与墨的碰撞融合变幻的不可预知性，而正是这点充满了无限探索的魅力。
当代水墨的演化却是人与自我意识个性发展的实证，是人类审美共性的关链，是群体意识形态在一个鲜活的个体潜意识中的自我价值的排他的独立显现。随着自我意识的成熟，人，似乎也发展出了孤独，以及与别人分享的水墨图语。
每当我提笔蘸墨面对一张虚无的宣纸一个真实的宇宙时空，我就会产生一种幻觉一种思想，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从冥想的深处慢慢飘来。其实在笔力入静的瞬间潜藏着一种人格、一部生活史、一种希望与欲望的形式。要是我们不了解它，那么我们就错过了一场精彩的灵魂对话。艺术人格的心理是隐蔽在精神之内的，就在这里我们仍然会遭遇人类那古已有之的各种矛盾与冲突。虽然我们有时因为疲倦而有些麻木不仁，但思想却仍然在思考中活跃着，含有意义的东西要比乍看之下所具有的更多，所以从本质上说在精神里我们遭遇了我们自己潜意识里的艺术本性。
4、
人的问题在于面对社会的复杂性，他永远回溯不了无知的乐园，永远不可能通过倒退来解决作为一个人的问题的途径：既超越自然，又在自然之中。而当代水墨面对传统水墨的困惑在于既要尊重传统又要超越传统。
我们今天的时尚者们只是将传统作为谈资，只有极少数的人在尊重传统。因为在一个科技高速发展的时代，我们在科学里忽略意义的因素，而在传统里则忽略了经验的因素。科学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人的第一人格的需求，而有关人类历史研究的人格意识与人的艺术审美哲学宗教则被忽略了。所以，尊重传统不是一句口号一种态度甚至于不是一群人的各种圈子，尊重传统是一种能力。作为一个艺术家只有当你的修为能力达到一定的高度时，你的人格力量达到一定的境界时，你才有可能去尊重传统。因为传统本身就是一个高度平台上的金字塔，你的高度不够，那么你只能在平台下仰视传统而非尊重传统，而仰视带来的后果往往是盲目崇拜，迷信传统或者是盲目的反传统，都是可悲的自我感觉。
传统水墨的形与意、神与象、气与韵、里与法都是作为它的精神内涵的精华，而不是简单固定在虚理理论上的技术技法元素。自觉的人文观照不是一朝一夕的拿来主义、实用主义的外衣，而是伴随时代的发展，科技的进化，传播媒体的日新月异的新时代继承发展。
黄昏是美丽的，而黄昏后的静夜深思所带来的是第二天更加璀璨的朝阳。面对传统中的那些经典样式，我们需要冷静下来用理智来重温思考传统与当代的辩证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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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水墨是中国艺术精神形而上之修炼的意识形态。强调的是“道”无所不在，无所不能，调和万物，润泽万代的永恒的真人。
庄子《大宗师》曰：“知天之所为，知人之所为者，至矣！知天之所为者，天而生也；知人之所为者，以其知之所知，以养其知之所不知，终其天年而不中道夭者，是知之盛也。虽然，有患。夫知有所待而后当，其所待者特未定也。庸讵知吾所谓天之非人乎？所谓人之非天乎？且知真人而后有真知。”
知道哪些是天然的，知道哪些是人为的，这就是最高境界了。所以，在庄子的认识论里先有真人，然后才有真知。何为真人呢？“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来而已矣。不忘其所始，不求所终。受而喜之，忘而复之。是之谓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谓真人。”（《大宗师》）
当代水墨以一个独立人格的哲学的特有的思维模式为起点，使之通过水墨的笔墨形式得以面对一个讯息大爆炸时代，进入一个静态的思考，代之以审美理性与自我修养，并使人成为全面发展的人独立的人，从而找寻人与自然新的和谐，在暗示与隐逸中渐入禅境，这实际上是当代水墨面对一个时代发展中的作为个体的人，面对自己潜意识心理的最大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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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境为家让当代水墨有了一个面对时间瞬态的即心即佛。
《坛经》记载，一日慧能大师开示众人云：“此门坐禅，亦不著净，亦不是不动。若言著心，心元是妄，知心如幻，故无所著也。若言著净，人性本净；由妄念故，盖覆真如，但无妄想，性自清净。起心著净，却生净妄，妄无处所，著者是妄。净无形相，却立净相。言是工夫，作此见者，障自本性，却被净缚。”禅境原本不是执着于固守本心，也不是执着于一味地净。清净本来是没有形相的，却给清净设定一个形相，硬说符合这一形相的才是修行的功夫，持这样见解的人，障碍迷惑了自我的本性，其实是被所谓的清净执迷束缚了本心。
“师示众云：善知识！何名坐禅？此法门中，无障无碍，外于一切善恶境界，心念不起，名为坐；内见自性不动，名为襌。善知识！何名禅定？外离相为襌，内不乱为定。外若著相，内心即乱。本性自净自定，只为见境思境即乱。若见诸境心不乱者，是真定也。”（《坛经》）
以直觉观照的沉思，在水与墨的凝练与含蓄中体验人生，表现与自悟，打破山水画、人物画、花鸟画、中西画的界限，同构具象与抽象的视觉语言，贯之以时代精神之气场，使自我精神的独立表达成为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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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健全的心理人格，才能表现一个时代的水墨精神，建立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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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水墨没有想象的那么喧嚣，是一门以笔力入静的艺术。
如若打着传统的口号以传统为外衣，而非用心修养体悟，得古人法式之皮相，以“当代”为流行之实相，那不过是名实相而非实相，是愚人的自嘲。
笔力入静是当代水墨践行者修养的境界，它既是是精神领域形而上的哲思，同时又是技艺精湛的笔墨功夫，无形无色无味无人相无寿者相，真正的剑客是不用剑的！
【四川美术学院胡世钢当代水墨教学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