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

杜军跑回沟边、打开车门、像－头发了疯的豹子，“噌” 地一下跳上车，他不顾山道危险，握住方向盘没命地狂奔，很快便冲进了响水镇教委的大门。响水镇虽然不大，但仍有－所中学，镇教委就设在这所中学里，它的详细地址图，贺杰昨天就给他画好了。杜军不问青红皂白往里闯，很快便引来了－个头戴大盖帽的门卫。

“下来下来下来！”

杜军从车上下来后，还没等他开口，便遭到了－顿劈头盖脑的训斥：

“进学校记也不登，你以为这里是菜园子门啦？”

“……”

“车子搞“嫩门”（ 这么）大的声音，学生们还在上课你知道不知道？”

如果是在平时，杜军准会对这个楞头楞脑的家伙不客气。可是他今天有急事在身，已丧失了“战斗力”，只能忍气吞声地向门卫解释，说自己有重要的事情去教委找文主任。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 门卫听说有急事要找文主任，马上息了火，二话不说就把杜军带进了学校后面楼上的教委办公室。

这位教委主任是一个秃顶的老秀才，他的耳沿下面，围了一圈稀稀疏疏的白发，让天灵盖显得铮明瓦亮。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文主任一见杜军进来，便马上起身去打招呼：

“请进请进，我－听见汽车响，就猜到你会来。是峡州集团的人吧？”

杜军从身上摸出大中华，抖出了－根递上去，“我姓杜，是王总的司机。”

文主任接过烟，说了声“谢谢”， 然后用桌上的打火机点燃了自已和杜军手上的烟。他吸了－口后说：“你肯定又是来要石头的。”

“咱们先不说石头的事，请你赶快告诉我孟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你是不是去过响水沟了？”

杜军急得满头大汗，“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不谈别的，我现在要知道孟老师的人在哪里？”

文主任笑着说：“看你急的。告诉你吧，孟老师和孩子们没事儿。来，先尝尝我们这里的高山云雾茶。”他说完，便转身到身后的文件柜里去找茶杯，然后沏好茶，将－杯热气腾腾的香茶递到了杜军手里，这才慢条斯理地说：

“别急、别急。最近这场雪呀，下得比你们上次见到的还要猛，我们乡里好多学校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破坏，其中毁损最严重的就是孟老师那所小学。就像你今天去看见的那样，她们学校几乎所有的校舍都没法儿再用了。

“不过，幸好没有伤到人。这要感谢天气预报。大雪来的前两天，我们教委便通知孟老师带着学生们撤出了学校，而且还给他们提前放了寒假。”

杜军听到这里，心里一块石头才落了地。他长长地吐了－口气说：“谢天谢地。那她现在人还好吧？我想见见她。”

“你要早来两天就好了，前天上午一开完会，她就坐车回省城去了。”

“又走了？！”杜军听了真是哭笑不得，于是自嘲道：“杜军、杜军，你小子火闭，活该！”不过，他又转念－想，这却让孟老师躲过了一劫。于是又自言自语地说：

“好事情、好事情呀！但愿她一路平安，回家去好好过个年。”

文主任有点不明白他说话的意思，“你说哪个火闭？”

杜军苦笑了笑说：“我在说我自已。你别问那么多了，我还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

“……我这次来，王总让我给丫丫他们几个带了一些新年礼物，既然孟老师不在，那就请您邦孩子们代收一下吧。”

文主任听说是给孩子们买的礼物，于是便满口答应：“好好好，那我就替孩子们先谢谢王总了，你去把东西搬上来吧。”

杜军下楼去搬了两趟，才把几件沉甸甸的大纸箱搬上楼，他指着封了口的箱子对文主任说：“这里面装的都是－些食品、衣被、文具、电脑和过年用的东西，是我按照王总的意思亲自去买的，你要不要打开看－下？”

文主任说：“不用不用。买这么多东西，一定化了不少的钱吧？”

杜军说：“不多不多……还不到一万块。”

文主任“咂咂” 了两声说：“你们真舍得化钱哪！”

杜军说：“王总讲了，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不过，我们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也需要请文主任邦忙。”

文主任说：“你还客气什么？我们简直就像一家人了。还有什么需要我邦忙的，请尽管说。”

接着，便见杜军又从提上来的一大堆箱子里，找出了－个银灰色的小型不锈钢旅行箱，他在箱上拨动密码，然后翻开箱盖，指着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钞票对文主任说：“这是王总让我带来的拾万块钱，请您也邦孟老师代收－下吧。我们王总说了，文主任邦过的忙，我们以后还会重谢！”

“杜同志，你这是干什么，你们像这样搞，那就莫怪我不领情了！”不过他又说：“当然咯，按说也不应该怪你们，要怪还要怪我们自己。”

杜军一听又冒筋了，“什么‘你们’、‘我们’， 是不是十万块钱还不够？如果不够，你说个敉，我回去再找王总要。”

“你这个人怎么越说越离谱了？我是说，咱们两家谁都不怪。咳，这件事儿用普通话怎么说来着，叫‘猴吃麻花——满拧了。’”

“猴吃麻花？”文主任这话让杜军更加莫明其妙了。

这老头不得不重头讲起：“什么十万、八万的，你们就别顺着她的竿子往上爬了。告诉你们吧，她可不是像你们想像中的那种人。你知道她为什么要向王总要那五万块钱吗？”

杜军惘然地摇了摇头。

“那你就坐下来，听我慢慢讲。最近我们这里面临的灾情确实太严重了，被大雪毁掉的学校，除了孟老师她们那里外，全乡其它地方还有好几个。可我们又是个穷乡，只能给每个学校提供三万块钱的经费进行小修小补。谁知，我们请的包工头去现埸看了以后，说这个学校已经小修小补过好几回，这种老掉牙的干打垒墙体必须换成砖木结构才能继续使用。这样－来，用于维修的预算费用便由三万变成了十万。后来，经过孟老师和包工头再三还价，才把十万砍成了八万。”

文主任刚讲到这里，桌上的电话铃便突然响了起来。“等一下，我接个电话。喂……你刭家了吗？……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我，什么好消息呀？……已经登记了？好好好……那我就卦了。”

他放下电话后又继续讲：“小杜同志，你们公司是不是有个姓贺的领导？”

“有哇。”

“你知不知道他有个姨妹子就在我们镇政府当会计？”

“嗯，好像听说过。怎么了？”

“最近他的那位小姨到处打听人家孟老师的消息，她不晓得哪那么积极？我屋里的人说门槛都要被她踩破了……”

杜军忍不住把脸掉到一边去偷笑。

“前天上午，我们教委正在开会研究响水沟小学的维修问题，又接到了黄会计打来的电话。那个时候由于响水沟小学的资金缺口仍在吊着锅儿甩，教委的压力非常大，孟老师做为学校的负责人更是急得走投无路。所以她才在电话里对黄会计说了那种要你们拿五万块钱来的话。”

杜军听了顿时恍然大悟，心里更是百感交集。

“你看，你们果然‘捡了根棒捶当成了针’，其实，她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

“那天她在电话里对黄会计说了这个话后，当时我就批评了她。可秋华说，‘我那里是在找他们要钱呢？我是想向他们暂时借五万块钱先解解燃眉之急。等我从省城回来后，我会还他们的。可是，你看，她不等我把话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当时我也不知道黄会计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懒得去向这个婆娘解释……所以我说呀，咱们两家谁也不怪谁，只当是个误会，你说对不对？”

杜军说：“我看一点都不误会，”他把箱子里的钱往文主任面前一推说：“这不就解了你们的燃眉之急了吗？”

文主任又把箱子推回来说：“那可不行，再说现在镇政府已经把五万元救灾款解决了，你还是替我们谢谢王总，把钱带回去吧。”

杜军只好死皮赖脸地说：“我今天没和您谈救灾的事呀，您只当这钱是拿来买石头的行不行。”

文主任说：“那你就更不能害她了。用重金去买－块石头，你们把学校当成什么地方了？我还告诉你，这回她不想重复过去小修小补的办法，这样搞留不住人，很多优秀教师在那种环境下搞不到三天半就走了，她说她还要为学校的将来打算。因此，她这次回去不光是为了过年，而是要为重建学校募集善款。刚才她打电话来说，省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已经为我们立项登记了，估计过不了好久，就会落实钱的问题。所以根本不需要再向你们要什么钱。但她也对我说过，她已知道这块石头在你们心中的份量。她从省里回来后，会分文不取地送给你们。你回去告诉王总，请他放心，过完春节后再来拿石头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