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绝望的孝心

杨富智

韩凤阳熟读孔孟之道，懂得为人当守：“百善孝为先”。做人最起码的品行，不能抛离孝悌忠恕、忍让宽厚。他经常和朋友讨论为人子，当应孝其父母之道。言语之中包涵更多的是回报父母，感化不忠不孝之人孝行天下。可是，他却对孝心产生了绝望。一度任劳任怨为自己父母，创造一个安逸舒适、衣食无忧的环境，了却他放不下的挂怀和对父母的晚年生活的忧心。但是他所做的这一切，在一次次的伤楚中击碎；在人伦道德的交织中悲泪纵横；在凄寒的夜晚撕心裂肺……

韩凤阳知道孝有感情和行动之分。作为人子在感情上应给父母多一些寄托，随着父母逐渐步入衰老的门槛，儿女多一些问寒问暖；多一些生活上的关照；多一些缝缝补补、洗洗刷刷。毕竟，父母每添一岁，离儿女行孝的日子就越短。儿女再忙，哪怕是回家半小时为父母沏上一杯茶，道上一句温馨的祝福，父母都会在内心升起温暖的浪花。舔犊情深，谁没有老的时候……

韩凤阳给父亲打电话：“爸！最近身体可好？”

父亲说：“我住院了，医生说病情很严重，有生命危险”。

韩凤阳顿时脸色突变，有焦急，有伤心；更有难以言表的惧怕。眼泪不由自主灌注了哀恸的眼眶，哽咽地说：“明天我就从北京回来，医院谁照顾你？”

父亲说：“没人，就我一人。”

韩凤阳追问道：“我弟弟没去医院？”

父亲说：“去了，但是一转就走了，整天连个人影也不见。”

听完这句话，韩凤阳内心如刀割一般，心疼父亲，也恨弟弟。当天下午，他整着行装，从北京回到了父亲所住的医院。每天按时给父亲做饭，送饭。自己感冒，两腿酸软无力，但是他还是冒着雨，给父亲送饭。在他精心的照料下，父亲终于康复出院了。出院后不久，父亲囊肿复发，前往省城复查，父亲给弟弟打电话，弟弟说他没时间，让哥哥去。可是哥哥还要给八十多岁的奶奶做饭，去不了。无奈之下，父亲背着韩凤阳，独自一人去小医院做了手术。回来时，父亲才给韩凤阳打电话，让他接他回家。韩凤阳赶到医院门口，责备父亲不该一个人来医院。

父亲说：“让你们兄弟俩陪，谁都不愿意来。”

韩凤阳听了父亲的话，真是无语言对。看着父亲既生气又心疼。哀叹地说：“他们不去，我没说我不去呀！你一个人万一有啥事，谁知道？你也没告诉我，就悄悄一人去医院。现在我们不回家，在医院多住几天。”

父亲说：“没事，医生说了回家静养几天就好了。”

父亲的病逐渐好了，精神也有所好转。弟弟也回家向父亲借钱，父亲没有二话，就给弟弟三万。毕竟是儿子，那个父亲不怜爱自己的孩子。

韩凤阳看着父亲日渐康复的身影，心中有万千种说不出担忧哀愁，他经常流浪在外，父亲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晚年谁来照顾？在他心中形成了一个个问号。就这次他从北京回来，放弃了事业，也是本该可以延续的婚姻成了离别。但是，他认命。在他认为，为了父亲，再大的牺牲都是值得！

一天，   韩凤阳对父亲说：“就眼下这情形，人人只知道我儿，不知道我父。我们还是自

己给自己创造颐养天年的环境。在我们的地盘筹建一个饭店，你看着经营，以后你吃饭也就不愁了。我可以暂时出外干自己的事业。但是，钱不够，你借我两万。”

父亲听后说：“我没钱，不借！”

韩凤阳说：“那可是为了你，再说了，你给弟弟三万，怎么对我就是另眼相看？”

父亲说：“他有家，你有啥？”

韩凤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原来在父亲眼中是这样一个位置，以前父亲怎么对待弟弟，他都认为这是应该的。父亲给弟弟啥，他从不言语。因为在那时，他想自己在外，弟弟可以照顾即将年迈的父亲。纵然自己在外再难再苦，也从不向父亲声援。在他看来，男儿不能给父母增添忧虑。可是，今天父亲的这句话，是他怎么也想不通。他心系不舍的父亲，竟然是这样看待他的。他辛勤耕作的成果，父亲要他分给弟弟。家里有活，父亲总是说弟弟忙，让他干。弟弟装一箱苹果，父亲亲自去弄。弟弟打个电话让父亲开车给他拉碳，父亲没有二话，驱车送到门口。他修车，满身油腻，让父亲买个配件，父亲硬是不去。他利用关系，铺路修园，父亲说是他的功劳。当然，他明白父亲这样说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弟弟分一些。可是，作为韩凤阳，他是一个性格很要强的人，也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他恨哪些不劳而获的人，也恨不忠不孝的人。在他眼里，一个不孝敬父母的人，我宁可交给国家，也不留给他一丝一毫。

尽管是这样，韩凤阳还是为着自己心愿，默默完成着作为儿子本该做的事。他想父亲毕竟是父亲，纵然自己有再多的不满，可他毕竟是孕育自己生命的人。侍奉父母，儿女之本。父母有错，婉转劝谏。

韩凤阳经常给父亲说：爸！你改改生硬的话语，不要动不动就歪打胡说。也给后人留点善孝的余地。不要总是把真正疼爱你的看成眼中钉，摆架刁难。”

父亲说：“你是为了你自己，我还不明白你那点心。”

韩凤阳听着父亲的话，真是悲恨交加，恨得是当初他就不该回来，恨的是他不该考虑太多劳累受苦还不得好报。自己拿着征用款云游天下，一人吃饱全家饱，又何必杞人忧天呢？可是，他毕竟是一个血肉之躯，心中放不下的还是父母，尽管绝望和悔恨充盈的他的头颅，但是，他还是为着孝道寻找一种最终是父亲明白的答案……

2013年3月27日于问梅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