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得来

今年练字的纸，又集了一大箱子，老婆说，老堆在家里，怎么办呢？问我要不要处理掉一些。可是我一直舍不得，它们是我半年来属于自己时间的见证，我的业余时间，主要用在这上面，虽然对于到底什么是艺术，我常常迷糊，但对于字纸，我觉得它们太实在了，是一种真实的存在，艺术不是别的什么，但一定与我心甘情愿把大把大把的时间泡在上面的某种原因有关，深夜别人做着各种梦时，我的笔游走在纸上，时间象水一样流走了，尽管我也爱在工作上花时间和精力，但没有任何一种工作，能和练字一样，让我的心里满是芬芳。

可是，一切也只不是纸上得来，除了芬芳，之外的似乎更象是一个迷梦。我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自己，在朴素唯物主义的中国，艺术要有自己的声音，并产生一定的影响力，它注定了一定会有某种程度上的欺骗，如同把某个地方认定为孙悟空的老家，并以大圣文化的名义，招徕五湖四海的游客，任凭真不明白的人和猜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带着自己的钞票或公家的钞票来朝拜。

一早起来，跟老婆说，假如我认定了我的命，并不能压住那么多钱，你会觉得没劲么？我真的经不起那么多的折腾，比方说，不用想就有的办法，使自己的字红起来，可是，我真的一点也不想去做了，然后安慰老婆说，做广告不少赚钱呀，江南公社的写真做的不好，我也发了名片了，让他下次找我来做，我做的写真，放在诺贝尔专卖店里，从来不起一个泡，从来象画在墙上一样真实，唯美，虽然是工艺美术，他们大多来自当代的科技，一小部分来自我过硬的手工工艺。可是我可以很自信的，象父亲卖小麦一样，一斤多少钱，拿得一点也不心亏。他比证明我书法的价值更轻松，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做得好坏，不需要更多的理由。

那一堆练过字的纸，是有着非同一般的芬芳的，每逢有好的太阳，拿出去晒，一得阁的香味，会再次散发出来，若有风，就会随风飘得很远。我喜欢收着这些将来必定又得消失的时间的遗骸。能收多久就收多久吧。它们比艺术本身更让人珍惜，它们不需要证明。每当需要用自己的语词来证明自己的艺术时，心里就隐隐作痛，如同非得要用语词证明当初的那一场爱恋，其实，有些东西，本来无法证明，我一直喜欢不用证明，只凭观者的一双眼睛，喜欢我的字的人，或买，或索要，都不要跟我讨价还价，喜欢就喜欢，没有那么多的不确定，需要我用语言来让他们确信他们的喜欢是有理由的，其实喜欢是没有理由的，如同你喜欢吃一碗阳春面一样，不用总在问，它真的好在哪里吗？我为什么要喜欢呢？阳春面，请问你好在哪里？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心虚了？你本来就没那么好？我是被你活生生的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