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读书，是和从前不一样的了。我前些天在湛然那里看到老式的煤油灯，为什么会那么感动呢，现在想来也是一种差别所至，原来我小的时候，一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读书还是要用煤油灯的，当然考大学之前，学校是有日光灯的，但媒油灯还是被我们沿用，实在是学校学风太好，下晚自习的铃声过后，各班的每个座位上，都会主动的点上媒油灯，一直到深夜十二点过后，校长带着一帮老师来班上叫，明天再学，今天该休息了。这才各自熄灯回宿舍。初中时，在老家，还没有通电，晚上看书，练字，都是用煤油灯，有时也用蜡烛。

同样是需要光明，同样是有光明，煤油灯和电灯是不一样的，因为煤油灯似乎更有生命感，过去人说油灯，会说，一灯如豆，现在的日光灯如什么呢。昨天在湛然那里，看到他的电视散文，有一个镜头，是湛然在灯下弹古琴，弹的是阳关三叠，很难想象，我们在日光灯下弹古琴，会有什么感觉。

读书并不一定是什么了不得的雅事，好多读书人给读书的作用得出的结论是，读书没有什么用。一个没有什么用的东西，反而会成为一种雅事，这就有些怪了，其实，中国的老哲学的高处，正是你明知无用，却一直愿意为之付出时间的事，才能提升你的境界，大器免成。说读书无用，是因为，当一个写作人把他的作品付诸文字，已然只有一个相当不完整的残骸，不可能不与他心目中的东西相差甚远，所有的艺术都一定是遗憾的艺术，有说也说不出来的永远的意犹未尽。读书，就是读的那一份同样也感受不完的意犹未尽。

这就是大事了，人类有说不完的意犹未尽，就没有末路了。当一部作品，人们看完了，没有什么追问，那么这本书也就没有生命，生命是永远有问题要问的，可以没有答案，但一定会有问题。有问题才有张力，才有各种无限的可能。

老徐闲下来会写点什么，不是有多高明，只是心里总有过不去的坎，总有没完没了的问题，如同犯下了一个说不清的罪，需要解释，而越解释越需要继续解释，难怪过去的人看文人如小人，撒了一个谎，就不得不用一个接一个的谎言来圆这个谎言。所以一个杰出的文人只写一本书就够了，过去的文化体系里边的人，不会去追问一个作家，你的第二部大作什么时候出来，你都十年没写了，是不是江郎才尽了。现在我们的作家很可怜，都是被追问，仿佛作家的写作是家里有一部机器，不生产出更多的，就会有问题。

由此想到一些我们的大陆的歌手，只要唱一首歌红了就没有了下面的继续发光发热，以前我批评过，现在想想，何必呢，其实，人生的感怀，思想，并不会对每个人来说都可以做批发商，要多少有多少，薄利多销，畅销书可以一本接一本的出，大多只是个技术性的问题，没有什么独特性。

读书无用，但认识到读书无用，有这个认识的人，还是更多的成了真正的读者，对这个社会而言，是一个大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