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青花碗  千年珍贵瓷

重庆   刘远书

宋代青花完整瓷器，在藏界很少发现，是稀有的珍品。本文介绍这个白胎上的釉下青花碗，在当今这种瓷碎片都难找的情况下，就更显其珍贵了。

该碗为大而实足的浅坦斗笠形，口径13.6厘米，高4.5厘米，口沿略比碗壁厚，碗壁斜敞而向外撇，胎质细密坚致，其色白中略带浅灰，用放大镜看，胎中杂有无数大小不一的细小黑颗粒，有些地方还夹杂着小气孔。在略带浅灰的白胎上施化妆土，直接挂以极薄透明的青白釉。这种青白釉，有的呈白灰色，有的呈不规则的清亮湖绿色，白釉的玻璃质透明度很好，多有开片，特别是在呈湖绿色的地方，开片中的釉就显得更清亮、透明和高雅；在微灰的青白色处，它的开片就显得少，有的几近于无。釉中的气泡呈大小不一显得通透。就同一器中不同地方相应所呈现的不同釉色来说，在青白色上的气泡就要显得多而密，釉层也要稍薄些；在湖绿色的地方，气泡要明显少得多，有的要在距很宽的地方才能看见一个，但在它那透澈清亮的开片里，其釉层反而还显得更厚些。根据其胎质坚硬和釉中气泡稀疏通透、釉质清亮透澈的特点，证明了它是用柴窑慢火烧制，并且要烧制时间很长才会有此特征。碗在烧制入窑前是全部施的裹足釉，待釉阴干后再在大而浅的圈足上内外斜削两刀成裸胎的实足。又从圈足上向内斜削的一刀看，它握刀稍平而使得斜削面宽，以致成了无内墙的凹底实足；外圈的斜削面稍陡，使两刀结合处显得偏外成一细线触地，这样削后就使得外足墙也显得不高了。圈而成实的浅裸足上，其釉经削除后，烧时胎中所含的铁质在无釉处就向外散发渗透，致使露胎面经岁月流逝的氧化，今成具有一层类似胎红样的浅红黄色。特别是在胎釉结合处，由于它里面的含铁量高，就形成了一线很浓的铁锈结晶，凝聚成不规则的“海浪纹”。这是要经年代相当久远的氧化过程才会有此现象，它比元明清瓷器上出现的火石红年代还要久远得多，非人力所能为。在圈而裸胎的浅实足触地一线上，有几处因叠烧的接触处形成了粘结，出窑分揭时带去了一些胎，造成了几处粘脱留下的缺痕。需要特别说明一点，既然出现比火石红更开门老道得多的“海浪纹”，要经几近千年的自然氧化才能形成，而此碗的足底触地线上和碗内涩圈中叠烧所显当时两物间粘生揭开的断口处，其断面仍象初脱如新，它与涩胎处经窑火高温烧过的地方不同，这就证明了它是古墓的深坑出土，其它别无解释，传世用品绝不会有这种现象。

此碗的底面既不平，也不带旋坯痕，更不显乳凸的鸡心，反而底面釉下还粘满大小不匀的沙状颗粒，中心内凹。这些釉下的细沙颗粒，形成不规则的条状沟棱，象兔毫样向周围放射。碗内面的正中呈鸡心状的乳凸，内底刮去一大环涩圈，证明了这类器物是装在同一匣钵内进行叠烧的。因为涩圈上如今还残存有当时叠烧时另一器底留下的疤痕，并且生得很紧。

此碗更重要的学术价值还在于：碗口的外沿在浅灰带白的胎面釉下，显有灰中带蓝以钴为原料的青花。由于这种钴料青花的药釉当时中国还没有，原料都是从外国进口的，其价相当昂贵，所以这种青花还处于当时各大名窑用于白瓷的试烧期。由于年代久远，描绘在化妆土上的紫蓝色青花早已散浸吃透到釉里去了，像晕散在釉中的一样，因此分不清所绘何意，也看不出是绘的什么。这也可把它看成是初创期用钴料作为釉下青花不成熟的一种现象。因为此碗的出处是在宋代一个大官的古墓中出土的（来历请见附文详述）。

在今天看来，这碗是显得那样的粗、陋、简、土，甚至于工艺上的青花还不能算成熟。可在那种年代，这种白瓷在当时也算是高档的了。这就像唐代西安法门寺地宫中的玻璃器皿一样，在今天看来很普通，但在那种年代就不是一般的人能用得起了。

北宋青花斗笠碗的来历

2006年旧历的2月19日，我去赶当地一个叫老庙子的庙会，当天赶庙会的人最少也不低于上万。中午可在庙里交5元钱买票吃流水席，川流不息吃饭的人不下500桌，凡吃饭的人自己在广场边的箩筐里拿碗舀饭自由组合桌席。当时与我吃饭的有5个小青年同在箩筐里拿碗时见了这个碗，其中一个穿着时髦的小伙子拿起这个碗说：“这种土碗都还拿来吃饭，砸烂它。”“不要砸，我用这个碗。”我一边制止，一边从他手中抢过。因为凭着我的收藏经验，一眼看出这种形制和釉色开片达到如此开门的碗，它最迟都不会低于元代。当天中午我就用的这个碗吃饭。我一边吃一边想，这个碗我一定要想法把它留下来，不然这看似粗陋却相当珍贵的碗又定会被其他无知的人砸烂或抛弃。饭后我就把它洗了放进自己的提包里。我是从来不白要人家东西的，办庙会的这些碗都是从周围几个村社的农家借来的，当时我身上仅还剩有2.5元钱，除去1元赶车回家的车费，便把剩余的1.5元钱塞进了庙里的功果箱，权将当宝物有灵我收藏它赶庙会对神灵感应的报答。

原来在半年前，离庙不到一华里处，有一家叫杨万祥的农民在建沼气池时，在宅边挖到一个古墓，墓为大石砌的两室并排，座南向北，两室中间有一道上圆下方的门相通，建造得气魄宏伟，墓壁石刻有很气派的楼阁和神龛，两道大门宽可抬棺入室，后经永川区文管所考定为宋墓。可惜此墓早在清末以前曾被盗，墓室的盖顶上被打有40厘米直径大的一个洞，挖开时上面堆压有几砣乱石，墓室中积有一米多厚的淤泥，洞口就只发现这个当年被盗遗留下的粗碗和几块碎陶片，其它一无所有，当时文管所清理现场和电视台拍摄实况我也正好在此，所以了解得比较清楚。先发现此墓的主人在被盗墓的洞口得到此碗后，一是见它粗土不堪，二是死人用的东西心里犯忌，随将它放在坝子边的石砌洗衣台上，由于看热闹的人很多，混乱中不知被谁拿去了。后来因办庙会，组会的人向周边邻社的各家借碗，每家都将自己不好的碗借出来充数，于是便出现了前叙所述我遇此碗的经历。

2006年9月，我在《收藏》上见到了西安黄晓明《五代耀州窑青花瓷圈足的修削特点》一文，从形制上初步认为它是唐末五代的青花斗笠碗，2008年6月我将此碗送到河南省考古研究所请著名的古陶瓷鉴定家赵青云研究员鉴定，他也认同并和我合影纪念。随后我又将此碗拿到西安请《收藏》杂志的古陶瓷鉴定专家马广彦教授看，他反复看了此碗后，只认为这是一个相当古老的青花碗，由于发现底器的修削比较特殊，也没见文献上报道过这种底器的碗，于是说这碗“不是神仙就是妖怪”。2008年9月我又读到了《收藏》杂志刊载了耀州窑的专版，经反复认真详读后，又到铜川耀州窑博物馆去看了五代青瓷天青釉的实物标本，在第一大厅的玻璃展示柜里，有一个形制、大小，釉色与此一样的碗，于是我就更坚信了它是耀州窑的观点。我把此碗也带去了，本想请教一下禚振西和杜文两位耀州窑的专家。没想到那天是国庆节前的一天正放假，因此无缘相遇，后来我联系上了禚老师，她告诉了我她儿子杜文的电话，与杜接通电话后，他叫我把图片传到他的邮箱。经杜文老师鉴定后，他肯定地回答说这不是耀州窑的。我又问他说：“这不是耀州窑的，那么它又是出自哪个窑呢？”他回答说不知道，叫我另找其它窑口的专家鉴定。于是，这事就这样暂且把它放下了。

2011年3月，西安《收藏》杂志刊登了四川省博物馆成都李铁锤的《宋代川窑白瓷掠影》一文。我根据此碗的胎釉、形制、底足的修削方式、口沿的时代特征等，与该文中刊登的一个磁峰窑斗笠盏加以综合对比，才重新考证出了这碗原来是出自宋代四川第一名窑，前人把它称为邛窑或大邑窑，实际是成都北面的彭州（现在的磁峰镇）所出的磁峰窑瓷。根据西安《收藏》杂志刊登了四川省博物馆成都李铁锤的《宋代川窑白瓷掠影》一文中的窑址考古记载，彭州磁峰窑是四川最重要的宋代白瓷窑，它创烧于五代至北宋初，停烧于南宋到元初，北宋中期至南宋中期最为兴盛。采用匣钵装正烧，不论单烧还是叠烧，器物口沿都不与匣钵接触。······川窑胎色一般较暗，普遍使用化妆土······所有磁峰窑瓷器圈足处都无釉······釉温润如玉，透光率较高······圈足高者时代较晚······从它很矮的足圈和很浅的盘形来看，倾向于北宋产品。磁峰窑斗笠盏，足为实足，并分矮足及高足两类，无论盏足高矮，足端外沿都斜削一圈。这也是宋代川窑白瓷的特色之一。

以上红字所述宋·四川彭州窑的特征，正与我的宋代青花碗的形制、胎色、器足相合。又根据我这碗的浅坦，修削足圈的矮度可以说明它是出自北宋。而北宋就出现了叠烧和青花，这又是考古史上的重大发现。

请在百度中输入：宋代川窑白瓷掠影，就可看到磁峰窑斗笠盏的图片与此碗对照。

                                刘远书2011年4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