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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奇是个很温和的人,有思想,很坚定,厚厚的作品集承载了他多年的劳作,画很温和,灰灰的调子,很漂亮,但内容却不怎么让人愉快,不是断垣残瓦就是荒凉如野,画名极具诗意,但却忧伤。我们经常一起聊天,聊他的艺术和他的生活。
对罗奇而言,艺术就是他的生活,就是绘画,是他仅有的一切。在温和的画面之下,他的绘画隐藏着一种让人不可理解的固执,我翻他的画册,在杨小彦老师写的《退隐者的进路,从罗奇油画当中折射出来的新一代的梦幻之光辉》一文中,看到了“退隐”二字,我恍然大悟。生活中的罗奇是一个真正的退隐者,在艺术中,退隐只是他面对不断更替的艺术潮流的态度。从青年伊始,罗奇画了《关于食者的一百零一种说法》,画了《亲爱的,我带你去寻找。。。。。。》等作品。他的画中描绘的大多是身边的人和物,在《关于食者的一百零一种说法》中,他专注于吃客紧绷的肌肉,用广东人最熟悉的“吃”表达了人对社会的贪婪的攫取。在《亲爱的,我带你去寻找。。。。。。》系列中,在荒凉如末日的残垣断壁之处,在人迹罕至的野草丛生之所,他画了一些茫然无措的市井小民,与温顺的猛兽或桀骜不驯的小鸟一起无言的寻找,这是他对理想的追寻。有一天,他突然开始画李叔同、沈从文、辜鸿铭等北平时代的才子佳人,用清净的色彩,画他们不可扰的世界,这个世界似乎从不曾离我们而去,这是罗奇的理想之地,清新、自然,取名《学林叶子》。
罗奇的画,很少有绝对的白和绝对的黑,灰色除了优雅,也会带给人一种无由来的痛和落寞。罗奇说茫茫黑夜就是他的光明,他的世界没有黑夜,所以也没有光明。灰色,各式各样的灰色,漫天遍野的灰色,沉寂、雅致而温柔,让我想到了辜鸿铭说的“温良”二字。辜鸿铭说中国人都是“温良”的,“那种难以言表的温良”。灰灰的画放在那里,很容易让人忽略,但如果走进去,会发现十分耐看,一不小心可能会沉迷其中。
沉寂的灰色有时候也可以画出孤傲、芬芳、妖艳的感觉,如《学林叶子》中的《张爱玲》,灰绿的画面中有最让人的心动的一抹红,与他的风景画一般。罗奇的风景画同样是灰,大片的灰色的蓝和绿,总是有一抹暖暖的褐红,像膨胀的理想,隐藏不住的要跳出来。构图却总是满满当当,到处都是杂乱无章的野草,偶尔会显露一些被野草将要掩埋的工业的痕迹,像远去的理想,永不再来。无边无际的野草给了罗奇另一种生命,虽然荒凉,却生机勃勃,野性十足。在画这些风景的时候,罗奇的思想似乎也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所幸他喜欢文字,文字把他的心路都记录了下来。他在《决定放弃所有深刻的思想》一文中写道:我要放弃画人,因为:画面一粘上人,就像从粪坑里爬出来,有一种甩不掉的深刻。在《中锋用笔也压抑不住画面蓬勃而出的升腾的欲望》一文中,他告诉大家无谓承载理想的画面能带给他怎样的快感。
我非常喜欢八大山人的画,可是我不能像他一样。我不能回到他所处的时光中,不能抚摸散发青嶂气息的光滑的椅背、案几。不能在清茶的氤氲中倾听明剧的一唱三叹,也不能体会大厦已倾的愤懑与悲戚。我活在似野草般疯狂生长的无序世界里。
我迷恋八大山人的中锋用笔,我觉得八大的绝密技术就在这里。中锋用笔,圆劲、通透,似孙悟空的金箍棒,那定海神针,镇妖除魔。中锋用笔,定心、定欲、定杂乱无章。
在《野草世界的阴影是清晰而纤细的》这幅作品里,我决定借用中锋用笔。我买来中锋长毫的毛笔,悬腕、垂笔、气沉丹田,我要镇住这野草世界混乱的秩序,可惜我不是八大山人,中锋用笔也压抑不住画面蓬勃而出的升腾的欲望。
颜料在画布上肆意的流淌,我一点也不去控制他它,期待混乱,期待欲望无限制的张扬,期待崩塌,期待世界所有灾难在我的画布无障碍发生,当然,更期待我纤细、绵长但有无限内力的中锋用笔能锁住灾难的无限扩张,这是自我设置的战场,时间也得乖乖溜走。
但是,画面里升腾出的欲望无边际地蔓延,我眼睁睁地看着它溜走。
欲望的描绘,与题材无关,与理想无关,只关乎个人,关乎画面与他。没有了“甩不掉的深刻”,只是一个自然的人,可以上天下地,恣意妄为。艺术家,本性最好,画本性更好。在没看到这批画之前,罗奇常说他在画面中描绘的理想是不是过于遥远,以致过多路过他的画的人都不曾久留。在时间的碎片中流连的人群,早已习惯浸淫在谄谀的文化空间中,警世寓言怎么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充其量不过被当作2012的灾难预言,引来远远的一瞥。对于罗奇,观众的落寞是一种必然,只有落寞方能显出清醒的稀缺,所幸,罗奇也早已习惯了这种落寞。作为志同道合的战友,我对罗奇说:痛苦的时候,快乐的时候,画一些恣意生长的野草吧,因为野草也是一种理想,如果在野草身上插一把锋利的刀,会变成直刺人心的武器。
作为艺术家,我羡慕罗奇技艺的生发,作为思想家,我希望他能更加超脱,也许更需要一些机智。夏天到了,奶奶家后院有一个黄瓜园,黄瓜脆生生的挂在藤上,奶奶警告罗奇,不准手摸黄瓜,说完走了。这没有难倒罗奇,他躺到地上,没有用手,直接用嘴对着离地最近的黄瓜啃了起来。随着年纪递增,这种机智越来越少,也可能永远都不会出现了。作为艺术家,这是一种悲哀,因为机智让人超脱,让人立在规则之外,可以用不动声色的方法迎接理想的到来。
文:姜小渊
2012年5月于北京
作者:姜小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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