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花树

譬如工画师，不能知自心。而由心故画，诸法性如是。

心如工画师，能画诸世间。五蕴悉从生，无法而不造。

——觉林菩萨偈

几年前的一个深夜，我跟龙森聊到“岩间花树”，谈及王阳明格物至深处的通透畅达，为之颠倒不已。龙森遂发愿以“花树”入画。然则阳明义理极尽微妙，妄言之，极易沦为凌空蹈虚之流。此番议论，只得以“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做结。

去岁深秋某夜，龙森兴冲冲打来电话，倾诉他在玉林大容山顶得见雾中山茶一株，其震惊与迷醉处亦不能自已。自龙森叙述中，我眼前浮现出一幅恍惚变幻、难以定格的玄异景象；其微妙处依稀婉约，若即若离，却无法捕捉其形容貌色。至关重大者皆难以言说，人生中决定性的东西大抵如此。

半年前，又是一个深夜，我被龙森的短信吵醒：“欲为花神写颜色，独对壁上丈二匹。穷坐数日，腹饥而无所得”，始知他已开始推衍“花树”之水墨意境。今日呈现于我们眼前的，即是龙森这数月间追摹演历之所得。

王阳明的“岩间花树”、大容山巔的雾里山茶，皆非中国画史上之现成图式所能匹配。欲为“花树”写象，画家需做的，不惟破除古今花卉成法，而且要直面虚白，知白守黑，以我心为镜，体无证有，将此花从沉寂虚无中召唤出来。此一状态，既不是李白所说的“安识身有无”，亦非东坡所谓“嗒然遗其身”，而是要苦心孤诣，惨淡经营，才能执心物两端，得兴象意境。岩间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随心境起伏而兴没，龙森执八寸管毫，丈二缣素，欲强留下恒转如流的心迹，这不独要以形写意，更须因物写心。在此过程中，心境不同，胸中所兴起之意象有别，花树之变现各异，从而成就了这十数株各具情态的“此间花树”。

《沧浪诗话》中言诗“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讲的是神韵的“不即不离”、“不可凑泊”。“此间花树”的生成过程中，恍兮惚兮，若有物浑成；依稀隐约，有氤氲明灭；其所欲示现者，是超出绘事的“幻里藏真”、“色中蕴空”之义。此境此象，不可描摹，或可演历，唯有把此间“花树”当作世界摄入我心，于一方心镜中，照见物象与气象的即时生灭。

此刻，又至午夜梦回时，遥念此间花树，忽而忆起《圆觉经》里曾说“世界犹如空花乱起乱灭”。与之相较，王阳明更多了一分自持，他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你心同归于寂，你看此花时，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原不在你心外”。

文/高士明

这是一个半私密性艺术展览，也是一场以艺术为名的聚会。

2015年1月2日，由张颂仁、高士明策展，《芭莎艺术》主办的徐龙森新作展“此间花树”在东风艺术区1号徐龙森工作室开幕。展览将呈现艺术家以明代哲人王阳明格物义理为原点创作的巨幅水墨花树作品系列。

展览采取邀请制形式，并辅以评弹、舞蹈、音乐表演，是一场调动视觉、听觉、嗅觉、味觉的感官游戏，亦是一场穿行于水墨花树之间的格物雅集。

敬请期待！

徐龙森《荷花.五色五行五音玄之又玄图-六联屏背面》

来源：美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