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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浩自述:缘木求艺

2016-03-09 15:44

导读:面对现世,我选择客观、折中地面对。我扮演着一个向“别人”诉说“他人”的角色,尽量避免过于个人情感化的认知与评断方式,希望做一个能担负起更多社会责任感的艺术家。

丁浩《城逝》63x93x97cm 木 2015年

从本科毕业创作《清明下河图》开始,我不再严格遵循学院派教学所强调的以人物形象作为创作主体的传统要求,而是从传统写实人物路线里面跳出来,运用本科五年时间所积累的造型能力,将目光转移到自己所关注的社会现实。
虽然是描绘现实,但我采用了非现实的存在与组合方式:将城市浮雕与乡村圆雕统一在一幅画面中。并且在用画框装裱时也打破常规的平面形式,将平面与空间结合起来表现生活亦真亦幻的两面性。也许在现实里我们无可奈何,但是在艺术里没有什么不可以。经验时常使人们沦陷,缺失想象,理想倘若被现实击中,就会像积攒了整个冬季的大雪在瞬间融化一样残酷。在艺术创作中,世界对我而言已经完成被借鉴的意义,因此我没必要再去复制一个它的附庸,而应该去创造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版本并赋予它发言权。当我不再忠于描绘事物客观形态,背离现实世界提供给我的秩序和逻辑时,我发现我能更加自由地接近事物本身的真实。

本科毕业之后,我选择了木雕的当代艺术语言作为研究生阶段的研究方向。从2012 年8 月份入学至今,创作了诸多木雕作品。在对于木头材质的初期尝试阶段,为了考验个人单独完成作品的能力及充分了解木头特性,采购了数十根长度两米六左右的枕木,创作了作品《身份》。该作品创作于2012 年9 月份至2013 年末. 在跨度一年左右的时间里,完成了尺寸接近五米的作品。

与枕木结缘始于本科毕业后的一次木材采购,当我在废旧木器市场发现一根被丢弃在角落里的枕木时,着实被它的境遇与气场所震撼了。那壮硕而斑驳的身躯与其周围脆弱纤细的邻居形成鲜明对比。想想它曾经的辉煌,其独特的沧桑感倍显神秘与凄凉。但丁在《地狱篇》中描述道:倒下了,就像死去的躯体倒下,为什么会令人难忘,因为有倒下的声响。而枕木的倒下却是这般无声无息,令人感慨。那次与枕木相遇,让我始料未及也感触良久,创作的欲望被自然而然地激发和延续。在一次次的创作中,时常感到这两米多长一百多斤重的体量都远远不足以彰显它本身所蕴含的沉重。因此最后选择了与主题和作品材质相对接近的呈现方式:工业机械。在尊重枕木原有形态,自然肌理的前提上,将人工凿刻的机械结构与木材融合在一起。我保留了枕木原本直线的造型方式,因为它比其他任何造型方式都具有长驱直入,直达痛处的穿透力。我所采用的高大笔挺、坚强沉重的形式是为了说明它的脆弱不堪。强烈的创作欲望促使我将一年多的时间投入到充实的工作中,用心地解读它,倾听属于它自己的诉说,任其敞露这枯槁的外表下所掩藏的数十年身世历程及社会变迁。这些枕木如同一块块风干了很久的面包,有牙齿无法啃噬的坚硬,也有一巴掌即可将其拍成粉末的脆弱。纵然残酷,令人感叹,却无比真实。“枕木”是中国甚至世界的工业化进程中极具代表性的时代标签。从中国东北原始大森林中生长了上百年的松木,到铁路上具有极强承载能力的枕木,直至度过了三十年的漫长服役期,最终到路旁沟渠中的废弃物。这一根根简简单单的枕木,却深刻地被渗透了人类对待自然的自利的态度。

2012-2013年间,在创作《身份》的同时,我用同样的枕木材质,创作了一系列木雕山水作品—— 《问道山水系列》。幼年时习过一段时间的国画,因此成长经历中始终有传统山水画情结,挥之不去。通过创作《身份》,在与木材的长期接触中,逐渐了解了木头的材质特性与独特的肌理美感。因此在尽量尊重材质特性的前提下,因势利导,将风吹日晒自然腐朽的木头稍加雕琢,尊重它的原始味道,回归材质与审美之间最自然的本真状态,创作了这系列作品。可以说,这批作品的功劳,我与木材各居一半。所以2013年在798做个展时我将名字取为“借斧成山”,斧与木为主,我为宾。 丁浩《问道山水13》 铸铜 43-19-40cm 2013

丁浩《问道山水6》 铸铜 23-10-30cm 2013

不同于古代西方以再现取胜的审美标准,中国人以表现见长。在亚里士多德的“模仿说”风靡欧洲,人们不知疲惫地用各种科学手段尽量再现事物物理性真实的时候,中国人提倡的是“得意忘象”,以不拘泥于物象本身,超然物外的气韵作为终极标准。

丁浩《潇湘濛濛》140x40x21cm

紫光檀 非洲柚木 2014年

《问道山水系列》系列的作品实际上是个人思想情感的寄托物,创作的初衷和目的是为了将心中的“意”灌注其中。因此我将个人情感与自然形象互为作用,互为含蓄,不求肖似于自然,但求妙造自然。绕开“盖止能传其形,不能传其神”的误区,逐渐摆脱了“山”的物象对于“意”的束缚,通过物象似与不似的形态,去传达超越自然物象的内容。至于什么内容,却不局限于艺术家的表达,而关乎观众自己的读解了。我不反对观众通过理性分析去理解作品,但更愿意赋予他们更多通过感性去获取审美快乐的自由空间。理论是将事物梳理简单,而艺术是将生活复杂化,倘若要寻找一种不可言说的东西去表达,那就验证了一句话:艺术是无果的旅途。
木雕艺术发展到今天,许多艺术家突破传统法则,采用榫卯及拼接等诸多方法,克服了木头材质的诸多限制,创造出了新的造型,并将木雕中其他材料不可替代的唯一性挖掘出来,彰显了木雕艺术的独特韵味。例如英国的大卫纳什的很多作品,都成功挑战了木头材质的独特物理属性。在日常学习创作中,导师萧立先生在教导我的同时,也鼓励我积极进行尝试及创新,推动木雕的当代艺术语言往前发展。这让我感觉到我从前辈手中接过的不是馈赠,而是一个去创造新事物的嘱托。

成长,是通过更多的努力去否定以往经验,寻求新的突破。一个严格守法,一成不变的艺术家,只会比别人更快地奔向坟墓。海明威说他总是在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写时停笔,所以第二天在继续写作时就不会遇上麻烦,而我也更喜欢迎接翌日的未知。
挑战木质的物理承受力,将木质材料与我关注的中国建筑文化相结合,于2013-2015 年间,我创作了《故城》系列作品。此类作品将中国古典建筑元素与现代建筑构成方式相结合,采用尺寸一至几毫米的木条及木片,手工粘合出尺寸逾两米的《通天塔》、《浮城》等作品。面对已经完成和固定下来的世界,我不满足于在绝对安全的庭院里安全地完成陈旧的漫步,我想要重新创作的欲望就像梗在喉咙里的咳嗽。在《故城》这一系列作品的创作过程中,我试图超越现实物象给我的经验,甚至违背物理逻辑,尽量延伸没有限度的自由。没有草稿限制的创作,或许会使作品取得意料之外的穿透力,具有可以割破人的视网膜直达内心的力量。当我创造出一座座现实世界中不存在的,有悖于物理原理的建筑物,层层叠加,虚幻却又真实地存在时,我感觉到作为一名艺术家所具有的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木、竹 2015年
木、竹 2013年

想起博尔赫斯的“你的沙制的绳索”,他在现实与神秘之间来回走动,就像在一座桥上来回踱步一样自由流畅和从容不迫。“我的木制的通天塔”,对于我个人,不是一个凭借灵感一气呵成的作品,而是一个不断自我挖掘,自我否定,自我完善的过程。如果一件作品能带给我艺术最原始和纯粹的满足,那么这件作品就不仅仅属于我,而是属于能体会同样感受的所有人了。

作者简介:丁浩,一名艺术家,兼职高校教师,某服装设计公司艺术总监。

评语:

中国美术馆馆长,中国雕塑院院长,著名雕塑艺术家吴为山

馆长寄语

一个艺术家的潜力不仅在于其扎实的功底,更在于其人文理想以及对万物之敏感而表现出的创新力。青年雕塑家丁浩便具备这样的禀赋:学院坚实的基础训练使他在传统的技法中悟得前人对自然的认识与表达。然而那传统艺术中的构成为他寻找新的艺术语言提供了资源并激发灵感。他在现实的建筑结构和诗意的遥想中重新建构了一个如梦如幻的空间,在木雕的思维和钢质焊接的材料特性中探求形式与内容相协调的视觉样式。从内容上讲他在追问人与自然的关系,从艺术创造上讲他试图在雕塑的既有法则中找到新的规律,诸如对体积的拓展,对空间的重塑,对材料美学价值的再发现。总之这是可贵而有意义的求索。——《为丁浩同道写几句》吴为山于中国美术馆

方振宁老师寄语

艺术创造的原动力来自想象力,她也是艺术得以经久不衰延续的主要原因,丁浩的作品正是基于想象力创造的天空之城。
(方振宁,著名独立策展人,艺术家,批评家,第13届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中国馆策展人。)

策展人萧煌评论作品

丁浩的作品既为现代建筑模型,又似一种概念上的雕塑创造,不仅表现为功能、结构、技术、材料等物质方面的综合承载,更是建筑观念、现代人文审美等精神的延展,以建筑艺术的形式语言, 形成多维几何结构的体量。他的艺术语言特性以线性系统来描述结构的振动与可弹塑性,在规则的限度与自由的想象舒展中,结构扩张时其恢复力与位移不再是线性的,我们能感受到阻力与速度,叠加与层差,应力与位移,元素与整体......形成一种关于社会文明的复合型弹塑结构,并拓展为无限自由度体系下的思维共振,其振动是在非线性体系下,关于工业文明与科技力量在当下生活变革中所引发的自我性反思。

《通天塔》系列作品在天地之间的无限延伸,触及了事物两极的思考方式。当我们在现代科技文明成果的喜悦中,不断在强调科技进步、工业发展等外在的物质因素。我们可以从现代建筑产生和发展的社会背景中不难发现建筑野心的现代形式变异,在客观上这些自然是工业革命以来社会生产、生活方式巨变的结果,但同时也是物质文明极度发达与演绎后,精神文明被强大的物质力量所隔离和扭曲的现状。而人作为主体的存在,已然被这种形式的观念建构为另一种冷性的技术美学。丁浩选择形式的观念,创造了这个特定时代的建筑物语,也是精神旋构之上的逆性解说。由此,在丁浩的艺术形式语言中,不仅传达了东方传统美学下的人本温度,同时以其“形式与内容”的二元美学体系转述当下人类社会的存在忧思。

(萧煌 独立策展人,北京保利艺术中心特邀策展人)

导师萧立老师总结

在我的研究生中,丁浩是最勤奋的一个。在研究生入学考试那一年也未停止参加学术活动,且多次获奖。其作品《清明下河图》令人印象深刻。以既现实又超现实的艺术语言震撼了观者的心灵。随后的废弃枕木系列作品以极大的同情心关注着时代之变迁过程中之中国人之心灵感受,中国人之奋发努力以及时间的逝去予人带来之强烈的怀旧之情。在此阶段的创作过程中同时开始了他至今反复运用之复杂的木条组合系列。沉重的枕木加上连续长时间的木质粘结创作,令其腰间盘受损。《通天塔》《问道山水》《地平线》等一批佳作源源呈现于世人面前。身体的病痛并未击倒他的创作意志。他的创作多样,皆源于他对现实的感受,亦源于他对中西文化之深入思考。精神上的健康是其面对困难而无惧色的保障。在年轻学子之中当属参展频率最高行列中之一分子。目前丁浩已毕业并任教于大学的雕塑造型专业,对于新的创作理念及方法仍勇于实践,近日又发来金属等材质的创作新作,令人欣然。相信丁浩在其一生的创作道路上必获更大的自由且感动观者,如《通天塔》上之空气的颤动,跌宕多姿,豪迈昭彰。祝愿作为矢志不渝者的丁浩永葆其志,佳作连连。——萧立2015.10.1夜

(萧立,著名雕塑艺术家,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教授,木雕工作室负责人。)

创作自述

在这个多数人只看重成果而忽略过程的时期,我们仍然需要虔诚坚持自己的苦役。毕竟,说到底这只是一遭事关自我的单程旅行,怎么走,完全取决于自我。

每年三百多天的工作量,除了创作,阅读思考,几乎没有娱乐(偶尔亲近自然),没有多余的交际,极少参加展览开幕式。当任何一种主动形成的习惯坚持三年以上,所有的事都会从睡醒的那一刻变的自然而然。就象在瓦尔登湖上生活数年的梭罗,就象在自家庄园里絮絮叨叨的蒙田,逐渐将无聊变成有聊。

我是一个手艺人,造了一个叫《通天塔》的玩具,从几十公分到两米多,再到六米多,又到十多米,我痴迷于错综而又有序的空间构造,乐于挑战不可预知的存在方式,尽量拓展不受物理与逻辑限制的创作自由。

有人说我做了很多枯燥,复杂而又无聊的事,对,要不然我怎么会把一件作品反复做好多遍?事实上我只是在做一件作品,名字叫做《无期修行》。


来源:墙报-人物 作者:墙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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