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展人是很多艺术生梦想的职业，而现实中围绕这个角色的各种问题却层出不穷。究竟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职业?身在其中的人对它会是什么感受呢?

　　毕业季将至，投简历找工作成为毕业生们近期的重点，很多艺术院校毕业生也不例外。与偏于实践的绘画系学生有可能成为自由艺术家不同，偏向理论学习的艺术生则大多会在毕业后找一份正式工作，而美术馆策展人的职位对于他们来说无疑具有较大的吸引力。但前段时间有媒体爆出，上海多家美术馆陷入了人才荒，由于策展工作的繁琐且薪资待遇不高，艺术生工作不到两年便离职的情况已成为常态。那么，当下策展人的真实生活、工作状态会是什么样?被外界认为光鲜的他们有哪些难以言说的苦恼呢?

　　机构拿什么吸引人

　　小曹2013年从国内一所知名艺术院校研究生毕业后考入一家公立美术馆，由于馆里没有专职策展人，她所在的部门也经常会接到策展任务。开始她对这项看起来不错的工作很有兴趣，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问题开始浮现。“通过考试我获得了编制内的待遇，但实际上没有编制，属于‘编制内合同工’。”小曹说。而这种情况在公立美术馆中已经非常普遍。小李2012年也来到一家公立美术馆做展览工作，她和小曹一样没有编制，而本就不高的薪资在工作近5年来没有任何调整，因此和她一起进入美术馆的同事大部分已经离开。小曹的薪资每个月只有2000元左右，而且美术馆有严格的考勤制度，这更限制了她在艺术创作上的时间。她感慨道：“编制、待遇、时间，哪方面都不能满意，可以说看不到职业前途，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肯定选择离开。”

　　除了待遇上的因素，公立美术馆的策展机制也让很多年轻人感到不适。据小李介绍，她所在的美术馆一年中由独立策展人策划的展览也就两三个，而且都是外接展览，美术馆自己的展览要经过组织的整体决策和层层审批，根据审批意见做出调整，“公立美术馆其实就是任务多，主观能动性少，而且没有自己的专职策展人，这种环境也不可能让策展人独立起来。”

　　如果说公立美术馆有种种制度的束缚，那么民营美术馆是否会留给策展人更多的发挥空间，并且在薪资待遇上比较可观呢?

　　胡电亮2012年于南京艺术学院研究生毕业后应聘了南京芥墨艺术馆的“艺术策划师”职位，当时他对这个职位的职能不是很清晰，抱着一定的好奇心。很快，他接到了第一次策展机会，一个叫作“空·气”的三人展由他来做执行工作。

　　三位艺术家中有两位居住在北京，胡电亮赶到北京与艺术家沟通展览细节并取回作品，回到南京后他还要为艺术家搜集图文资料，然后安排宣传、装裱、布展、接待、采访等工作。虽然他一直在做执行工作，但一场展览下来让他熟悉了正规展览活动的所有流程，他觉得这对他帮助很大。“这样繁琐的工作，当时每个月的薪酬大约只有2900元。虽然一些生活上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在策展过程中也没有足够的话语权，但这段经历对个人职业发展起了很大作用。”胡电亮说。此后两年中，他参与策划了十几场展览，但收入难以维持日常的支出，故而还是离开了。如今，他在南京六尘艺术馆做艺术总监，月薪过万元，而这与之前的工作经历密不可分。

　　策展人“满街走”

　　虽然美术馆流失了很多年轻策展人，但和胡电亮一样依然坚持的也不在少数。如今多如牛毛的艺术展催生了多如牛毛的策展人，那么这些策展人在展览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起到了什么作用呢?

　　去年10月底，艺术家刘懋廿在今日美术馆举办了个人油画展，而这个展览没有邀请策展人。据了解，当时主办方向艺术家询问是否邀请策展人，但考虑成本及效果最终放弃。“策展人应该有自己的思想，通过艺术家的作品表达出来。我参加过很多展览，通过观察觉得现在的策展人并不是想像中的样子。一些策展人只为展览写一篇文章、把作品挂在墙上，然后主持一个学术讨论会就完成任务了，这不是我想要的。”刘懋廿说。他指出，国外的策展人非常辛苦，拟定方案后会寻找适合的艺术家，整个展览要筹备很久，呈现出来的是能对观者意识上有启发的展览。“策展人应该是和我很熟悉的人，临时找一个策展人其实是在糊弄自己。”刘懋廿如是说。

　　这种现象近两年频频出现，《美术》杂志副主编盛葳参与策划了2014年的第二届CAFAM未来展，当时整个策展团队曾邀约部分艺术家座谈，其中有的艺术家向他们表示不需要策展人。盛葳觉得这不代表展览不需要策展工作，但社会身份意义上的“策展人”变成了随意挂名的荣誉头衔，甚至完全不需要对展览做出任何贡献。“当下策展人的‘满街走’并不仅仅是由于策展人身份和知识结构的多元造成的，而是因为没有了门槛。中国的美术馆事业近十年来发展速度极快，但是大部分运营机制不完善，所以尽管其数量巨大，但展览质量和通过展览对艺术史、艺术实践所产生的影响与贡献都不够。”盛葳对中国商报记者说。中国人民大学教授、著名策展人汪为胜在接受采访时说：“现在很多策展人像是在跑龙套，甚至连海报设计也在模仿和抄袭，缺乏品牌意识，这怎么能得到艺术家的尊重?”

　　培养实践有待深入

　　据了解，国内艺术院校有很多开设了和策展相关的专业，但作为实践性很强的策展工作，是不能让接受理论教学更多的毕业生一下子适应的。

　　匡丽萍在四川美术学院史论系研究生毕业后，一直跟随著名批评家、策展人高名潞做展览执行和学术研究工作，当然这种机会并非每个毕业生都能得到。“我在读时史论系有‘展览策划与管理’专业，大学前两年他们的课程和史论专业相同，大三开始有一些实践活动，但不足以在毕业后直接让他们走上策展道路。这个专业的毕业生后来大部分去了画廊工作，还有的做了艺术杂志编辑，一部分已经离开艺术圈。”匡丽萍说。汪为胜觉得展览策划是一个系统工程，并非想像中那么简单，现在的艺术院校大多把它纳入史论专业，专门针对策展的课程不多。“年轻人思维超前，但社会经验、资源、能力不足，盲目进入策展角色会力不从心，展览效果当然也会差强人意。院校在培养时应该加强针对性和实践性，并且做好职业引导，避免学生以盲目乐观的态度进入实战。”汪为胜说。

　　胡电亮在离开芥墨艺术馆后接触了几个工作，虽然他觉得这些机构的目的性不是很明确，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把这些实践作为对策展的强化练习。今年4月，他独立策划了一个9人水墨联展，从展览方案的拟定到选择艺术家，再到每一个细节的落地执行完全由他主导，自己的想法完全得到了展示。北京艺·凯旋画廊总监李燕玲有过上百场展览的策划经验，但她仍觉得能称得上自己是策展人的没几场。她在实践中发现，很多刚入行的毕业生其实还不如画廊的工作人员对艺术的熟悉程度高，画廊的每个员工都有艺术家资源、媒体资源甚至销售能力，而新入行的年轻人明显在这些方面还不够。“但如果年轻策展人的想法能够说服画廊，我们肯定会尊重他们的意见。”她的表达似乎从胡电亮的经历中可以窥见。

　　“中国没有几个策展人能称得上真正的策展人，就像中国没有几个人是真正的收藏家一样。策展人有很多内涵在里面，审美眼光、美术史基础、判断力、掌控力、执行力缺一不可。年轻人对这个角色有一种美好的想像，但在目前的环境中想像只会让人迷茫。”李燕玲说。汪为胜曾在2014年到福州参加一个叫“八闽神韵”的展览，当时的组织者动用了一大批年轻人执行策展工作，“我看了方案以后感觉他们有浓厚的理想主义色彩，跟实际格格不入。如果按照策划案执行会处处碰壁，或者中途就夭折了。我想对年轻人说，独立的价值要体现，但策展一定要接地气，扎扎实实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才会逐渐实现理想。”

来源：华夏收藏网-藏趣逸闻 作者：赵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