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美术馆逐渐被认知与熟识，公众从接触、了解美术作品到对美术史的理解，都是在美术馆完成的。在这个过程中，美术馆充当的不仅仅是展示的角色，它需要调动多重的功能，当研究、展示、教育等一系列的事宜展开的时候，正是美术馆知识生产的过程，也是将美术馆建构成有效的学术平台的过程。

　　从知识到“新知识”

　　知识在成为社会意义上的“新知识”的过程中，不仅需要创造者的直觉、发现与创造，更需要公众的接受，这样才能完成整体的知识生产，让知识不再只是一个单独的新事物与新思想。艺术作为“新知识”的构成要素之一，在当下它更接近一种很难界定的敏感体验。从20世纪50年代起，人们开始对于艺术与生活的关系进行思考和阐释。不管是对声音和视觉，还是对时间和空间，艺术开始承载了多重的可能性，它本身就像是一个流动的概念。持续至今的当代艺术母体，在经历了对人性解放、政治叙事、消费波普等社会经济不同发展阶段带来的社会考题和试验探索之后，生存体验的中心与隐喻从消费性的物质转化到精神的物质，并作为材料去进行艺术的新试验。要成为新知识的艺术，自身不仅需要被体验、发现与创作，更多的是被获取、研究、展示及学习，进而阐释这些流动的概念，成为普遍知识体系中的一员。

　　作为展示、交流、研究的空间，美术馆可以为处于变化中的艺术寻求其本身的意义与价值。当艺术品进入美术馆的那一刻起，不仅是对艺术家个体价值表达的肯定，更多的是将其纳入了一个时代共有知识体系与价值的讨论中。可以说，美术馆就是将个体知识生产转化为被发掘的社会价值，在这个转化过程小，美术馆的学术研究则作为其重要功能，需要在艺术作品个性化的创造力中，探讨其文化的共性。与此同时，这些研究不仅关乎艺术，更是关于审美、生存、人与社会关系等问题的新知识的生成。

法国巴黎奥赛美术馆

　　整合创作的创造性

　　艺术家的创作一直都是个体与个性化的产物，尤其是对当下的艺术创作而言，它需要充分传达艺术家个人化的语汇，强调个人的意识、思考与价值观。在对这些问题的阐释过程中，艺术家是知识生产的第一个环节，即创造者。他们有权按照自我的方式进行创作，在这一点上赋予了艺术最大的自由性。

　　一旦选择进入美术馆展示，艺术则进入了被定义的环节。它不再是带有艺术本体的个人语言，它同时与美术馆选择传达的观念是相关的。在这个过程中，策展人与美术馆起到了同等重要的角色。一方面发现艺术的特性，另一方面通过策划展览重新整合艺术家的语言，也为这些创造性赋予新的语境。所以艺术作品经过美术馆展示，不仅是对它的价值认定，更多的是对它进行再解读，进行新的价值判断以往我们更关注的是作品进入美术馆就是对作品的一种肯定，忽略了进入美术馆之后作品本身产生的价值变化，而这才是更值得探讨的，也是美术馆知识生产的重要环节。因此在策划展览与展示中，美术馆整合了艺术家创作，创造了新的艺术语言。

　　如何策划有创造性的展览，一直是美术馆最关注的。而展览的高度是基于对艺术家、作品的肯定，多维文化视野的思考及适应国内与国际间的关系，更重要的是结合不同美术馆的自身情况，来发现这些创造性的共识。不同的美术馆承担了不同的责任与态度，可以根据它的地理、熟悉的境遇等来调整它的战略。展览作为美术馆战略的传达，需要在展示之前就构建好展览本身的价值定位，这部分源自于美术馆的学术支持。

德国柏林老博物馆

英国大英博物馆

意大利罗马二十一世纪国家美术馆

　　放大知识体系的价值建立

　　学术定位是美术馆前提性的立场，它代表了美术馆的价值观，影响着美术馆的长期发展。学术定位决定了学术价值，学术价值包含了艺术美学价值与社会意义上的文化价值，这两点是同等重要的。而事实上，知识生产也正是需要发现长期的甚至是永恒的“文化价值”。

　　美术馆的学术研究与博物馆的学术研究其实是存在方法上与对象上的不同，所以其知识体系的生产也呈现了完全不同路径。虽然在史学书写上有“所有历史都是当代史”的说法，但研究对象的不同，生产的也是不同的知识。历史文物本身是带有过去社会价值的产物，它存在的研究价值本身是基于当下的知识体系、研究理论方法而生成的新价值的认识，将这种认识投入到实践中，就会产生新的价值。这其中是建立在已有经验上的再发现，它本身不是知识创造，而是强调在原价值基础上解读出的新价值，通过学术研究来放大其影响力。

　　对于当下创作的作品而言，研究本身就带有了一定的创造性。我们需要从未有过的经验上为它的特性赋予公众可以了解与理解新价值的路径。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风险，不仅要求作品是具有实验性的，对美术馆本身也是一次新的尝试：在没有先验审美经验的基础上的研究，要具有一定的实验性与前瞻性，才有可能生产出推进艺术发展的新知识，书写新的艺术史。对美术馆来说，学术研究不只是要证明价值，也是要发现新价值，进而放大美术馆建立的知识体系的价值，不断增加美术馆的影响力。所以说，学术定位将长期影响美术馆的发展，它是美术馆自身的造血机制，也是当下许多美术馆所急需的品质。

　　知识的有效性

　　艺术史与美术馆有着天然的关系，也正是因为美术馆对作品的学术研究，生成了艺术史。在艺术史的书写中，不仅包括作品的创造价值，也要包含其介入社会过程所产生的事件与影响。这既保证了知识本身的自由性与思想性，也在生成过程中保证了知识生产的有效性。如果美术馆只是一个空间，它是无法传达知识的。只有当它成为一个有效的平台，才能确保有效地传达与阐述艺术作品的价值。如何在有限的空间中将个体的认知转化成为共性的价值？不是通过对个体的约束与限制，而是通过对个体宽容与开放的解读方式，展开多元的讨论，才能生成有效的知识。

　　只有确保了知识的有效性，才是构建真正的美术馆学术平台。美术馆为了建立其价值体系，是通过筛选作品以及研究对象等方式来展开工作的，它展出与研究的结果却是希望与公众分享。在这个路径中，所有的机制似乎是以选择为前提，事实上它基于学术的方法论，不是一种观点式的片面性选取，这就要求美术馆在学术上建立有效的方法论。

　　一直以来，我们都在寻找适宜的美术馆发展路径。它要因地制宜，也要确保一定的独特性，更要可以长期发展。这些根本的要素，不是一场盛大的展览、一场热闹的学术研讨会就足以实现。美术馆长久的生存之道是通过认知、思考、讨论与研究建立起来的价值，这要求美术馆持续的发现艺术家的创造性，生产新知识，书写美术史，最终建立有效的学术平台。

张子康　中国美术馆副馆长

作者：张子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