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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不再是问题

  库艺术:您当时是在怎样的大背景下做“实验水墨”的?

  张羽:八十年代初,我做过许多对传统中国画的学习与研究,传统的绘画方式、笔墨语言虽说非常经典,但是与当代没有关系。因为这些东西和我们今天的现实生活没关系。“85思潮”的时候,我开始对中国画的探索,寻找某种新的可能。但那个时候还没有“实验水墨”这个说法。

  库艺术:我们知道八十年代国画“末路论”之后,同时兴起的还有谷文达的“宇宙流”以及新文人画,这两者的追求是截然不同的:一个是向西方取经,一个是重新挖掘传统;而这跟“实验水墨”的路都不相同,“实验水墨”在八十年代面对东西方的文化传统时是怎样抉择的?

  张羽:我参加了两届“新文人画”展览。但是我的态度跟他们不太一样。“新文人画”是新瓶装旧酒。表面上叫一个“新”字,其实还是原来的,是往回走。“新文人画”在当时被很多人认可,非常活跃。但是,我认为这不是水墨画的发展方向。可能你笔墨上玩的很有趣味,但是从创造性上有多大意义呢?所以我参展的作品,在里面可能是唯一比较现代性的。

  谷文达的作品,在当时的状态下,我是相对认可的。因为他有一个比较自觉的态度,很明确在探索。既然我们已经进入现代社会,我们就必须以现代的观念,现代的思维来面对水墨这个媒介,它一定是开放的,一定是往前行的。

  库艺术:从组织、筛选艺术家,到出版、策划展览、撰写文章,您既是组织者又是参与者,您怎样协调这二种身份之间的关系?

  张羽: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本身就热爱劳动自觉多做工作,确实也有无奈。首先我是艺术家,更喜欢艺术创作。但没人在水墨方面愿意做出版、编辑、策展,也只好自己来做。恰好我又在出版社工作,有这方面的优势。做编辑和做艺术是不一样的,做编辑工作,思维会打开,会宏观看问题。所以到今天我都是全方位的去看问题。虽说自己的创作与水墨有关,但更关注做其他媒介的艺术家做什么。

  库艺术:您曾提出一个说法:以现代的方式与传统水墨规范“断裂”。“现代的方式”是指什么?

  张羽:现代的方式就是要面对当下,面对我们今天的生活。一是主观思想上,首先你要知道现在和过去有哪些方面不一样,你一定要把不一样的思维呈现出来,这是观念上的;还有是语言层面上,你的技术语言、表达方式是否与今天相吻合?比如说我不再用传统的笔墨方式,而用自己的笔墨语言。这是来自于表达的需要,这是一种创造,一种建构,这种建构具备今天的当下性,其现代方式就蕴含之中。

  库艺术:“实验水墨”为什么一定要是非具象的?

  张羽:首先,我们要从艺术史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我们知道艺术史是一部发展史,而艺术史中的艺术家的责任是什么?我们要面对艺术史提出问题,应该做艺术史中没有的东西!就水墨而言,我们从花鸟、山水、人物一路过来都是应物相形、外师造化的再现式意象,不知道非具象。而东方意境很适合非具象的呈现,水墨这种媒介也很适合非具象的表达。实验水墨是从图式创造开始的,这个方向是非具象的。

  库艺术:在”道“的层面上,“实验水墨”对传统水墨精神是否有所延续?

  张羽:这不是刻意的。因为你本身在“水墨文化”文化中,不自觉的就要接受这个“场”。这个“场”是属于文化上的是必然。再有,就是东方人特有的宇宙观“天、地、人”的思维方式“道”在其中,而不是刻意为“道”。

  库艺术:您的《灵光》系列作品中的“结构”、“光”、“空间”的运用,是否与对西方绘画的借鉴有关?

  张羽:做作品时不会想这个问题。结构、光、空间的运用,完全取决于表达的需要,这些来源于你的积累和认识。我们不能说这就是从西方来的,我们对结构、光、空间没有认识吗?在当今现实中,西方的东西你会观察,东方的东西也会思考;它们之间在你这里变成了一种互通。比如说,我的作品中也有宗教感在里面。这也不是刻意的。我92年第一次出国到苏联,不管是在莫斯科还是圣彼得堡,看见教堂就很想进去。它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在牵引着我,每当其中,我很自然的会向上看,光从天顶照射下来,感觉你在与天说话,这个时候人的心理有一种向往。其实“灵光”作品所呈现的宇宙空间,给人“向上看”的因素。

  库艺术:您的《灵光》系列在图式上已经非常成熟,得到了广泛认可;为什么没有继续下去?

  张羽:我不以大家的认可来断定艺术的发展方向。我是从问题角度出发,当一个问题呈现出来的时候,我会采取相应的办法把问题解决掉。问题解决了,我就没有兴趣再做了,就会奔向下一个问题。

  库艺术:从《灵光》到《指印》,可否说您完成了从一个“实验水墨艺术家”到“当代艺术家”的蜕变?

  张羽:也可以这么说。实际上当时在做“指印”的时候,就在想一个问题:我拿毛笔画了这么多年,该解决的问题都解决了。而水墨媒介是否还有新的空间,于是放下毛笔重新思考。1991年我开始尝试做“指印”,但那个时候没有人能理解。

  我放下了10年,2001年回过头来再做“指印”的时候,我对“水墨”这个媒介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水”可以用来表达;“墨”可以用来表达;宣纸也可以用来表达,它们都有可挖掘的空间。比如说,过去水和墨是混在一起使用,而我今天把水和墨分开。现在的《指印》作品,已走向极限,只用水。

  库艺术:《指印》是否已经不再只是一个“作品”,而是成为了您在日常生活中的一种修行?

  张羽:有这个成分,作为当代艺术家,我的观念与所呈现的表达,不再是单纯的艺术问题,当代艺术的表达有很强的“综合形态”性,指印的形态像修行一般,这个形态很日常化。

  我的“指印”从“行为”开始,但超越了“行为”,通过“行为”留下了纸上的“痕迹”;那么留在纸上的“痕迹”,会让我们想到绘画,可又不是绘画;它超越了绘画。它看上去像是“抽象”,但又不是抽象,一个个的手指印,具像的不能再具像,甚至比写实主义更具像!

  有人说我的作品是装置,但又不是简单的装置,它超越了装置;更准确的说是空间。因此,我的作品是穿越媒介的综合形态。

  谈到“修行”,其实这是我的方法。在西方艺术史中现实主义、超现实主义、表现主义、抽象主义、抽象表现主义,这都是西方的方法,是风格意义上的。当代艺术的创作,方法是至关重要的。

  我近日的这次个展:主题为“修行”!“修行”其实是区别于西方的一种思维方式。“修行”这个概念很包容,“修”是一个层面,内心的、是关照;“行”是一个层面,行为的、形式的;将“修行”二字和起来,是强调一种关系。“修行”是调整关系的一个过程。我们过去也说“修行”,但是我们对这个词汇的理解可能是不一样的,或者是深度上不同,或者是所涉及的领域不同。

  库艺术:您对在《指印》中所用的颜料和纸有特殊的要求吗?

  张羽: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宣纸一定是加厚的。因为我做“指印”的时候,还是有一定力量的,也有“气”在里面,所以纸不能太薄,对纸的撕裂要能控制才好,想撕裂的时候撕裂,不想撕裂的时候不撕裂。我的作品在空间中展示时,可以通过撕裂的缝隙透光、透气,在作品背面可以看到一束光穿透过来……我认为艺术的最高境界就是“自然”。如果做不到自然,肯定是不高明的。

  库艺术:“融合”二字是否也是理清您作品脉络的一条重要的线索?

  张羽:当你的作品被世界上更多的人所接受的时候,它肯定不是一个地域性的产物,一定存在共性与差异之间。共性就是互通的认识和理解。而差异是什么?差异就是不同的思维方式,东方思维是圆,周而复始,“天、地、人”的宇宙观。西方思维是方,是一条直线,生与死。如今我们强调“个人性”,就是强调在共性与差异性之间的个人性,但是强调“个人性”不等于强调我们以前那种封闭的东西!今天一定是开放的,东西方的连接已经太方便了!我们的生活条件,跟西方有多少差别?东西方的事物都在同时进入我们的眼帘,融合已是必然。奥利瓦给我写过一篇文章,说我的作品既避闪了“全球化”,同时也避闪了“部落化”,这个观察很敏锐。其实,所谓的“部落化”就是一种地域性,“全球化”就是一种雷同化。我们以前总说“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这是非常错误的!今天“个人性”尤为重要,“个人性”是指艺术家的特别性,不可替代性。

  库艺术:您今天怎样在世界的舞台上发出自己的声音?

  张羽:创造东方思维方法的艺术作品,向世界展示我们的智慧。

  库艺术:能否解释一下您对所谓“中国水墨精神”的理解?

  张羽:这是一个大问题,一两句话是说不清楚的。因为水墨文化里包括了东方文化的方方面面。比如东方哲学的禅宗思想,佛教文化的道家思想等等。它是东方文化方方面面的“融合”。水墨精神是东方文化积累的结晶,是天、地、人的宇宙观所通达的“气韵”,因此,也是天、地、人的精神。

  库艺术:我们知道艺术总有其标准,实验水墨因为与传统的断裂,而与当代融合,与西方融合,有批评家说:“不向西方走,向哪走?” 。那么,“实验水墨”好坏的标准是怎样建立的?

  张羽:今天再谈“实验水墨”的标准,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实验水墨”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我们从“实验水墨”出发走向当代艺术,我说过,“实验水墨”是发展的、变化的、开放的。我们的目的就是创造今天的当代艺术。

  库艺术:您曾说过“图式”与“痕迹图像”是实验水墨系统的两大贡献,“图式”还好理解一点,“痕迹图像”应该怎样解读?

  张羽:在实验水墨阵营里大部分艺术家创造了“图式”表达。图式表达是90年代实验水墨的特质。而“痕迹图像”表达的出现,使实验水墨向前有了很大的发展,是进入当代艺术表达的关键。“痕迹图像”有其不确定性,变化性强,强调作品表达的过程。因为与行为有关,更具有观念性。就拿我的“指印”来说,宏观上是通过行为留在纸上的“痕迹图像”,当你走近观察局部时,才会感受到“痕迹”微观的无穷魅力。

  库艺术:“走出水墨”、“水墨问题的终结”、“水墨不等於水墨画”、“终结水墨画”这四句话是理解您的艺术发展脉络的一条重要线索,能否简单的联系起来解读一下这个逻辑链条?

  张羽:这四句话是我在不同的时期提出来的。“走出水墨”是我九十年提出来的方向。当时的艺术家、批评家都在讨论“水墨”问题,在这个问题里纠结,脱不出来,无法以一个开放的心态去看待水墨,这样有碍水墨的发展,如果想有更广大的胸怀,就一定要走出去,去面对更多的东西,打开视野去看问题。

  “水墨问题的终结”是我2005年写的一篇文章《水墨是一种精神》里提出来的。也是与批评家不断的讨论水墨有关,他们总是就水墨而水墨的争来争去,今天争“笔墨”,明天争“精神”;一会是“抽象水墨”,一会是“都市水墨”;而我认为,今天所面临的首要问题,不是水墨问题,而是你如何看待当代艺术的问题。于是,我提出“水墨问题的终结”。

  2008年我策划了“水墨不等于水墨画”联展。一直以来批评家说“水墨”的时候,其实说的是“水墨画”!把“水墨”和“水墨画”的概念混淆。我的目的不是强调“水墨”和“水墨画”的区别,而是在强调对水墨媒介的重新认识。

  “终结水墨画!”是我2009年提出来的。实际上一段时间以来,我已经不再探讨“水墨”这个问题了,恰好红门画廊邀请我来策划一个关于水墨的展览,于是,只好做 “终结水墨画”。

  其实,水墨作为画种的时代已经被我们的行为终结了!再一次重申不要再从“水墨画”的角度去思考“水墨”,要从“水墨”媒介本身去思考当代艺术的表达。我是从这个角度提出“终结水墨画”,这个展览我做了两次,第一次是:“终结水墨画!创造自己的当代艺术”,第二次是:“终结水墨画!从‘水墨画’到‘水墨’”。

  库艺术:这样看来,“融合”与“开放”,是您看待事物,思考问题的一贯态度;这也是为什么您走出了一条与别的艺术家完全不同的道路?

  张羽:对。这是一个必然:开放了,就会融合,融合必须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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