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法官大人,我担心如果我请求你们免我一死,那就等于承认对我的指控属实.指控我的人声称,我假充智慧高人一等,装出巳掌握了普通人无法认识的某些神秘学问的样子.我对死很生疏,没多少了解,也没见过有谁曾解开了死亡之谜,并告诉我死的真相.人们害怕死亡,首先得知道死亡是怎么一回事.至于我,我既不知道死亡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情况.也许死亡是无须在意的事情,也许死亡是值得期待的事情.假如死亡真像人们相信的那样,是从一个世界移居到另一个世界,那么,去与巳经离世的众多伟人共处,无须再与不讲公道、腐败透顶的法官打交道,真是人们求之不得的.假如死亡意味着生命的消亡,那让自己进入宁静的漫漫长夜,也比活在这个世上要好得多.我们活着的时候,不就觉得没有什么比安然的长眠和无梦侵扰的沉睡更好的享受了吗?凡我知道是邪恶的事情,比如伤害邻人、顶撞居于自己之上的神或人,我都谨慎地躲避它们;而那些我说不清是好是坏的事情,我不会害怕遇到它们.要是我死了而你们活在世上,只有诸神知道这是对你们更好还是对我更好.因此,在如何处置我的问题上,你们觉得怎么合适就怎么吧.不过在我看来,本着公道和对社会有利的原则,我要说,假如你们对我的认识不像我自己那么透彻,那就凭良心做事吧,恢复我的自由;假如你们的判决是依据我一向的行为表现(公共事务中的行为表现和个人生活中的行为表现都考虑在内),依据我的动机,依据那么多雅典公民(不管是年轻人还是老年人)平时从我的言谈中得到的收获,依据我为你们大家做出的成绩,那么从我的功过出发,你们就该及早宣布我无罪,而不只是考虑到我的贫困而让雅典当局用公费把我养起来一我经常看到你们没有正当理由就把这样的恩惠施于他人.我并没有按照惯例恳求你们和设法唤起你们的怜悯,请别把这看作是我头脑顽固或要对你们表示轻蔑.正像荷马所说的,跟别人一样,我并非是从木头里长出来、石头里蹦出来的;我有朋友,也有亲人,他们都可以抹着眼泪悲悲戚戚地站到你们面前.我还有三个无人照看的儿女,他们也会引起你们的同情.但到了我这把年纪,再说我又是因为自已才智方面的美名而受到指控的,要是我采用那样可怜的方式,将使我们的城市蒙羞.人们会怎么评价其他的雅典人呢?我总是告诫那些经常来听我讲课的人,不要用不正当的行为来挽救生命.在我们国家的历次战争中,在我参加的多次远征中,我都切实表现出自己是多么不愿为个人的安全而蒙受耻辱.不仅如此,我还不反对你们履行职责,还请求你们多注意不体面的事请,终将说服你们的不是我的请求,而是公正所给予的纯粹、充分的理由.你们巳经向诸神发誓要保持公正,倒好像我是不相信这一点,仿佛我是在怀疑你们,或者想反过来控告你们.这只会增加不利于我的证据,就好像我迷失了方向,不相信诸神了,不信任他们的所作所为,不愿把我自己的命运交给他们决定.而实际上我完全信任诸神,我确信诸神将要做的,对你们和对我都是最合适不过的.凡正人君子,不管是活着还是死去,都没有理由惧怕诸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