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滋蕴彩  清隽典丽——读《郑大干花鸟画集》

欧 孟 秋

中国画论首重人品，素以人生文化推论艺术境界，不无道理。宋人郭若虚称“人品既已高矣，气韵不得不高；气韵既已高矣，生动不得不至”。大干兄精勤奋取，自铸新格，为人恬淡冲穆，戒粗浮躁戾之气，绝机巧便利之风。为自题“园趣”云： “余笔耕之暇，以栽花植果，怡情养性，既可解馋，又能曲尽物理，穷研生态，何乐而不为也。”实乃心声。足见高雅之情，一寄于画，从艺而陶淑心性，遂令笔下花鸟，含滋蕴彩，生意霭然。

画家尤擅工笔重彩，清隽典丽，为自然生命写照。曾文正公云：“有气则有势，有识则有度，有情则有韵，有趣则有味”。大干兄惯于无限生机间觅境界，得势度而求韵味。每每倾注融融爱心，流淌汩汩诗意。于是，或作牡丹，玉笑珠香，娇艳欲滴；或写石榴，茜裙初染，蕊珠如火；直写得夏荷亭亭出水，灼灼呈瑞；秋菊微香披座，落英可餐。是幻非真之水仙，雅韵欲流，奇葩生色；迎风立雪之玉兰，素艳凌空，余香拂袖。画家倘无鲜活之心灵、精微之观察、娴熟之技艺，焉得此偶然天成，趣味横生。

世人或以为工笔既趋末路，鄙吝冷落之论时有，殊不知精严毫末而气象爽然者，傅染愈新，光晖愈古，乃为生动之极致。无论工写，于画家第一要素为聪明。大干兄敏而好学，朝览夕诵，孜孜不倦，久久为功，故能聪明近磊落而不俗，聪明近空旷而不拘，聪明近秀媚而不粗。其作品法度与神理兼备，色彩与神韵互生。大干兄素来深昧渲染著色，火侯至要，犹古人曰，如入鲈钩，重见锻炼。其力求淡逸而不轻浮，沉厚而不郁滞。如“新篁”一图以清新而状浓烈，“丹柿”则以浓艳而表温馨，“雨后”专以空潆而衬嶙峋，风神骏爽，各尽

其变，此中佳致，当见镂精刻骨之微妙。

    艺术贵乎创造，歌德名言道：“艺术家一旦把握对象，则对象不再属于自然，艺术家以生命之汁液创造出人化之自然”。大干兄作画每以成竹在胸，神气贯注，不拘陈局，通灵善变。凡经营虚实、欹正、疏密、动静，时见匠心独运，纵笔下推陈出新，流光溢彩，眩人心目。如“江南情趣”繁处不重，密处不窒，宽闲自在，动静互见。一丛马蹄莲于静溢间难掩勃发之生机，而一只绒鸡，篷篷松松，直视无碍，然不乏踟蹰之心态。“红莲沉醉白鹅酣”欹正分明而相映成趣。静者含情沉醉与动者引吭高歌融汇一体，红莲有怒放与含苞之分，白鹅有仰天与俯地之别。全幅层次丰富，蕴藉无穷。复有“枇杷”，金丸浮香，浓阴似幄，兼以疾鸟匆匆而过，题引近人吴昌硕诗句“鸟疑金弹不敢啄，忍饥空向林间飞”，益发催人联想，激人意趣。

余尝谓“美乃自由之结晶，诗化之自由。绘画吟诗，大凡不觉妙合天趣，自是一乐”。清人邹一桂云： “然乃兴会方至，方见天机活泼”。人内发者曰情，外触者曰感，应感而生，兴会至矣。兴之所至，诚为真艺术之真机。大干兄有“良宵倩影”、“独傲西风”、“幽渚芳艳”、“天下风流是此花”数件佳作，虽从实景所触，然兴会淋漓，写来或光影浮动，或清气扑面，或华色斑谰，或寄寓深远，一应显示作者精于渗透自身情感之取舍与提升。其独特之审美感受不以细节之琐碎而淹没。对象活泼与清奇，正对应心灵之秀逸与洒脱。画面简洁动人，了无俗态，读之清朗疏快，余味不尽。天道酬勤，大干兄终以佼佼声名，驰誉中外艺坛。然则其性情愈见淳厚，毫不见希荣慕势，自夸其能。如此深情有内蕴之美，画面则愈发有外扬之华。愿画家不失本色而自树高格。迩闻大干兄花鸟画精品将邀致台岛大展，为之欢忭无涯。遥想半世纪前，当代大师郑乃珖先生尝于宝岛舌耕课徒，而今一代新人，九州气象，熔承继与开拓于一炉，并臻其美，当为闽台艺坛之盛事。于兹，翘首东云，谨申贺忱。

作者系福建省文史研究馆副馆长，省诗词学会副会长，原文载1999年《福建日报》、  《中国画家》、  《神州诗书画报》。

作者：艺术家自助官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