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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圆圆
关于《相爱的柯比与史蒂芬》《上海来的女士》《女人世界》
自2018年以来,杨圆圆开始对20世纪海外粤剧戏台、电影片场与夜总会场景中华裔女性的研究,并开始电影拍摄的旅程。在创作过程中,在旧金山、夏威夷、纽约、哈瓦那等地搜集素材,拍摄了数个有关海外华人的故事。
今年是非常特殊的一年,这是2020年我第一次在大荧幕前跟大家一起看这部片子。《相爱的柯比与史蒂芬》去年在美国卡姆登国际电影节(Camden International Festival)首映。而今年,所有电影节都转线上或取消了,所以今天能在现场跟大家一起在大荧幕看真的很开心。
映后谈现场,图片由OCAT深圳馆提供
这一切有点像绿野仙踪的故事。最开始因为我迷恋一个华裔女导演,做相关的研究、寻找采访对象,于是遇到了柯比,以及我目前正在拍摄的长片《女人世界》中的这一批主角。随后我慢慢意识到,除了纪录片以外,不可能再有更好的表达媒介来讲述这个故事,于是便开始拍电影。并没有什么周密的计划,而只是“必须是拍电影这种方式”。
事情就这样开始了。就像是一课生长的大树,从我的研究开始,慢慢生长成《女人世界》这部长片电影。树上生出的一根枝杈、两根枝杈、三根枝杈,就是三部独立的作品。首先是《相爱的柯比与史蒂芬》这部短片,然后是《上海来的女士》,还有去年,我和《女人世界》里的这一批人物到上海的外滩美术馆做了一场与影像结合的表演。
映后谈现场,图片来自艺术家幻灯片
《女人世界》这部长片现在依然在后期制作中,两个短片《相爱的柯比与史蒂芬》、《上海来的女士》里的主角也是这部长片里的主角。但短片聚焦于她们的爱情故事,而长片会更多关于跟我最开始的研究课题有关。这一切的起点都是那个几乎已经被遗忘的、生于1914年的,1970年去世的华裔女导演。
映后谈现场,图片由OCAT深圳馆提供
《女人世界》电影长片已经完成拍摄,现在正处于后期制作阶段。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描述这部长篇,那它有点儿像是为了重拍在1939年遗失的电影,我带着一群70-90岁的退役舞者,走上了一个像绿野仙踪一样的旅程,与此同时重演了1939年的历史影片《女人世界》。
而我片子里的这些奶奶们,她们作为舞者已经很多年不再跳舞了。
对柯比来说,跳舞是她切切实实经历过的人生过往。70年代以后华人夜总会这个场景或地方已经没有了,但是她依然作为一个舞者工作,有时会去拉斯维加斯跳舞等等。她最喜欢做的事情是服装设计,所以她会给一些舞者做衣服,现在也给自己和爱人史蒂芬做表演服。史蒂芬则是另一番经历。他曾经是嬉皮士,经历了越战征兵,选择了逃役。他经历了作为白人嬉皮士在加州旧金山的人生。
他们在晚年的时候相遇。柯比作为一个退休舞者第一次出于对舞蹈的热情地去跳舞,而不再是迫于生计。对她来说,自己的过往是复杂的。她爱跳舞,但是作为舞者,工作中其实有很多并不是那么愉快的回忆。
但我的长片里另一个主角辛西亚(Cynthia)就不同。她比柯比小20岁。她小的时候一直认为舞台是一个非常光鲜的地方,旧金山中国城夜总会没落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少女。后来,她跟着另外几个舞者的舞团到处去巡演,也做了很多其它的工作。如今她退休了,希望通过再召集这些人一起跳舞,能够召回那个年代她认为是美的一面,也就是更丰富、更闪耀的一面。
她们中间每一个人面对那段回忆,或者是那一个时空的态度是不同的。我作为一个拍摄纪录片的人,我觉得多样性的视角很有意思。每一个角色关于自己的种族和身份问题也都有不同的认知。我作为纪录片导演,希望能够把她们的多元视角在纪录片中反映出来。
《相爱的柯比与史蒂芬》与《上海来的女士》也许就呈现了两个性格和背景截然不同的旧金山华裔。一个是生在美国的华裔:柯比是第二代移民,生活在俄亥俄州,她自己是基本不会讲中文的。“Chinese”对于她来说更多的是种族上的意义,而她是一个美国人。另一个生在上海,十五、六岁的时候搬去了旧金山。两个故事拍摄视角也不太一样,第一个故事的制作更精良,第二个则更像是人物的口述史。
柯比今年已经94岁了,拍这个片子的时候她是92岁的华裔老人。她从小作为舞者,经历过种族主义色彩非常严重的时期。美国的《排华法案》是在1960年代才算是真正彻底告终,而其实夜总会最繁荣的年代就是40-60年代,“Chinese Nightclub”(华人夜总会)在当时也是非常复杂的一个。人们来唐人街,可能会去华人餐厅吃饭,或是去娱乐场看一场秀。生在这样的环境中,对于自己的身份是一种“不得不”的状态。60年代,华人夜总会也逐渐衰落。这个有点说来话长。
旧金山的60年代十分丰富又复杂,有反越战等等市民运动。旧金山城中央地区,有活跃的唐人街区域、墨西哥(族裔聚居)街道、俄国人(聚居)区等,非常具有文化多样性。但后来慢慢成为金融中心,因为付不起房租,曾经城中心的很多老居民被迫要从城中心搬离,很多店面也倒闭。受影响的不仅仅是华人。城市的士绅化(gentrification)进程中,唐人街确实受到了影响,但受影响的也并不止唐人街。而且1970年代真正的脱衣舞在美国诞生,旧金山百老汇区域的第一个脱衣舞娘解开了她的内衣,于是所有观众都跑去看真正的脱衣舞。然而当时的华人夜总会还做不到这一步,于是(夜总会等娱乐场)也就渐渐没落了。
随着《排华法案》慢慢结束,华人开始走出中国城做生意。围绕着种族主义相关的问题,慢慢也似乎得到了平缓。但其实美国有非常多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并没有真正得到解决。
而对《上海来的女士》中的主角来说,中国就是她的家乡,是她的母亲和她和家里绝大部分直系亲戚的家乡。
而“家”是什么,家乡对每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哪怕身在中国境内,但比方北漂的人就常年离开家乡。他们不生在北京,不是北京人,却在北京生活多年。那对他们来说家/家乡的意味是什么?这个问题非常复杂。
映后谈现场,图片来自艺术家幻灯片
其实我自己是学摄影出身,之前的作品也有很多是用摄影来讨论摄影作为一个媒介,作为记录我们记忆的工具,从它的发明,发展到现在,从世界上第一张照片诞生之后,人们对它是敬畏又恐惧,再到后来慢慢的黑白摄影、彩色摄影再到数字摄影逐渐普及之后,我们和媒介之间的关系是特别感兴趣的,也会用摄影来讨论跟摄影史有关的问题。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被记录在图像中,但后来由于各种各样的理由,这个图像被丢弃、被遗忘了。但一切是以此开始。研究仅仅是一个出发点,就像人生本身一样,对一个事情感兴趣了便投入其中去研究,并不是把它作为一个书本上的研究课题来对待的。我是一个感情非常充沛的人,对这个东西感兴趣之后,所有关于它的一切都是鲜活存在过的时空。哪怕是看老照片,照片上的人可能50年或更久以前就去世了,他拍的电影也丢了。但是你要想,50年前或更久之前,他可能也曾经拿着摄像机到处跑,特别勇敢地活着。我是一个充满感情的研究者,同时也是一个图像创作者,以自己的方式进入研究。慢慢的,像滚雪球一样,故事已经不再仅仅是我对一张照片或它的历史感兴趣了。
《相爱的柯比与史蒂芬》,2019,电影静帧,图片由艺术家惠允
比如说长片(《女人世界》),或是关于柯比的短片,我从来都不觉得这是一个人的工作。而是关于我,和拍摄对象,我的搭档,多人之间的一个共鸣。这是一个合作,里面有信任、有感情,有所有一切。像史蒂芬在电影结尾的时候说的“在许多人的人生目标清单中,都有这样一项:希望自己的人生能真正被人欣赏。而我们已拥有了这份感受。它来自于你们。这部电影是关于我们之间的联结,也是关于我们和你们的联结。有一天,我们会去世,而这部电影的生命会继续——因为你们两个。”我觉得这是特别美妙的一个事情,这也是为什么我并没有周密计划。当初我觉得这个东西(表达媒介)必须是电影,现在还觉得拍纪录片真的是一件挺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你拿着摄像机,其实是在建立一个你和别人之间的桥梁,电影是讲故事的容器,而我希望自己是一个搭桥的人。其实我也特别希望大家看电影的时候,能感觉被带上了一段旅程,能感受到联结感。
《女人世界》目前正在后期制作中,同时也在募集后期资金,希望能得到大家的支持,谢谢。
编辑|胡天庥
本文根据艺术家个人分享、映后对谈
及回答观众问内容编辑整理而成
作者:OCAT深圳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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