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案——中国高等美术学院实验艺术教案》的编辑出版，标志着这个曾引争议的话题正式进入教育改革的思想视野。实验精神虽与“摸着石头过河”的初始意涵已大相径庭，却在泾渭尚不足以确证的东西方共时性话语内，这种态度不仅契合了“大国崛起”基本国策和文化重建的内在需要。同时，表明了新的文化出发所应有的期待心里。因此，这是一部从不确定性走向内在、累积了近三十年来学院内实验艺术教育与实践的思想结晶之书，是一本清晰勾勒出校园内正在发生、流变、衍化、思辨轨迹的读物。

　　在编撰这本来自全国包括国外各地的十八份沉甸甸的教案作业里，自是感受到了教学一线中言志载道的学术理想。勇于触及切身问题、重视思想根源的实验性驱动力。捕捉到了“十八案”所折射出的十八种文化选择和带出的启发性契机。如此十八类不同凡响的艺术实验，汇聚了十八个课题团队身后无数热切期待的目光。显然，这些目光是在试图超僭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艺术与技术、有形与无形诸如此类非此即彼的思想扦格，尝试摆脱因长期依赖“移植思想”而至使“思想贫血”的言不由衷或视而不见的习性。或者说勇于面对被迫“开放”而并未在思想上真正进入世界结构的表面“接轨”，或“表象摩登主义”的知识泡沫。将实验艺术教育的触角从直接碰撞切身问题开始，在那些凡俗的日常“现场”内经验与重塑。通过提取切身而非虚无的文化元素，推衍激活文化想象力，突破既存的“贫血”困境。亦或是在知识经济全球一体化境遇和当代艺术共时性化体内，思考怎样避免总拿别人的概念来言说自己，又不敢涉及自己的具体问题的“阳痿”心态，在所谓争取话语(发言)权中提防重陷“话语”圈套的危机。能否在文化尺度上把握住“不把决定性力量归结为某一要素，特别是不要夸大某一要素在不同时期和地域的普遍作用(注1)”的文化警惕，正体现在“十八案”言语自我的决心和搭建思想平台，确立下一个目标的文化实验当中。

　　“十八案”，十八种态度，十八种路径。正如许江院长在序中所言：“数字是一种均质化的筐，无论怎样习惯性的码号口彩，真正关键的还是筐内的东西。”基于此，“十八案”这个筐内的东西还不足以囊括全国各类美术院校，包括港澳台地区当今文化跨域融合的全貌。书中案例，且由于某些实验态度择剑走偏锋之势，在剖析一个对象时，招架不住对象的质疑，实验难从问题中抽身出来，成了首尾相咬的“公婆”之斗。某些文化针对性虽已规避了过去“偏泛”而进入“具体”，乃至“微观”。在“显微”方式中放大特质，却因“成本”过高(知识，概念，制度等原因)，无后续力推进，成为“点到为止”的摆设。另一类实验触角由于来自生存现状资源，切身性、草根性，人文性视域额然开朗。还有一些课题式实验方式，则把聚焦点落在中国图像这个日益醒目的概念上，主动利用陷入西方符号系统的中国图像这条脉络，寻求突破西方“主导论述”的指涉次第，即以“中国图像不是一种中国化的图像，更不是不是中国化图像”(注2)，这种“不是不是”(not not)t)的实验即作为东西方语境中突破二元辩证的一种策略，亦可持所谓“寄生性”的逐步蚕食“主导论述”结构的对策，而不是以简单侵略其结构的方式，据为己有。

　　可以明确看到，实验是基于解决现实问题的需要。“实验”的前提的确指向了存在着的有形与无形的“禁锢”。在这个“角力场”上的较量，先弄明白了的是“禁锢”的前身其实也是某种文明成果，推崇备至是由于曾起到的时代作用不可低估。只是面对时代发展这个永在主题，知识的有效性和合法性抉择如果不是刻意泛政治化，“禁锢”就应置其于实践中加以检验。问题在今天，资源的丰富性和路径的多元性已成共识，但开掘资源与创造工具的能力成了问题。如何能够在自我奠定自由基质的思考上，利用资源，开掘与创造知识的能力，使之繁荣与丰厚其社会属性?如何在知识不再以知识本身为目的，其生产与传播观念已时过境迁，哪些源自文化自化能力和思想原创力的能力才是我们区别“头脑”与“躯干”思想的分水岭?自甘于“中国制造”的二手货“躯干”地位与引领文化发展的意识，虽然同样存在陷阱与误区，正需要我们通过实验来正视问题发现能力的缺失现象，通过实践检验来体现未来五年、十年能够贡献世界文化发展的思想，于是，相较而言，“禁锢”并非一定就是“假想敌”。它有可能在实验中被转化为出发的“资源”与“工具”，这才是实验艺术所应加着力而为的地方。

　　“十八案“的编辑出版工作，对我们而言，是一次思想砥砺和观念历炼的学习过程。也是我系师生实践学院”多元互动，和而不同“学术思想的过程。虽然，历时五个月没日没夜工作的时间并不长，案头工作堆满着筹备、策划、催稿、编排、打样、面晤、修改等许多在所谓“专业”称谓中十分陌生的环节与内容，从效率与效果的角度看，因为不“专业”而发现与发明了自己提高工作效率的方法，如此一来，辛劳被成果化着了鼓励，“十八案”的编排作业便形同享受了一次丰厚的人文精神大餐一般，使我们受益匪浅。

　　籍此付梓之际，一方面感谢来自全国各美术院校课题组负责人不辞辛劳，奉献出他们多年思想心血凝集而成的实验艺术教育成果，共同打造了一个供智慧发展的场域;一方面祝愿已拥有八十年教育历史的中国美术学院，在使思想纵横驰骋中，相互启迪，相互引发，使诸多“无用之学”和“有形之学”即形于此。

　　注1，参见邱志杰《美术学院还有必要吗》一文，

　　注2，参见朱耀伟著《当代西方批评论述的中国图像》一书。

　　杨劲松

　　2008年3月2日于杭州

来源：雅昌艺术网 作者：杨劲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