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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力钧刚刚盖了一个画室,600平方,7米高,像一座无烟工厂。这也许是世界上最大的个人画室了,他用得着吗?我走在宽敞的画室里,有一种想奔跑的感觉。方力钧说:“画儿太少了,显得空。”方力钧是这样的,无论涂天空还是抹大海都让人感到好像是大笔一挥,这回又挥出一个车间来。“空”对方力钧是个好事儿,他画面上的大秃头挤得连喘气都不均匀了。
我喜欢方力钧的画儿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没有走“政治波普”的路线,他的那些长着大脑袋剃个大秃瓢的小人物很北方很中原,趾高气扬却不跋扈。评论者说方力钧走的是“玩世现实主义”道路,是“新泼皮”,我却觉得说他是“浪漫的真实主义”似乎更确切。方力钧的人物或仰天长啸或低眉垂首,但都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骑士时代的浪漫风情,而且真实得像被人打了一记耳光,这人就在你身旁,是你的朋友。方力钧画面的背景也浪漫而且抒情,无论是碧浪逐波翻还是白云任卷舒。现在方力钧抛弃了天空而任游海洋,他说他觉得海洋更好看更多屋次,也许还更光滑。我想起爱伦堡当时评论那位伟大的在大地上行走的智利诗人巴勃罗•聂鲁达,说他是“大洋深处的诗人”——像大海一样明亮美丽,也像大海一样深不可测,也许方力钧也认识到这一点,他近期的作品似乎带有了更多的诗歌色彩和哲学味道。
方力钧也许是当今中国在西方世界获得最大荣誉的青年画家了,他的一幅作品曾以12万美元的高价被日本某机构收藏。方力钧指着满画室的半成品说:“我现在不敢完成其中的任何一幅,否则马上就被人拿走了。”火得有点儿过了,但是事实,而且方力钧的画也的确值得垂青垂涎。
方力钧不像很多艺术家长得和做得都很不艺术,方力钧天生就是一个赤条条的艺术家,或者说你见到他不把他当艺术家都不可能,他不仅才高八斗,而且豪气干云,整日里呼朋引类,溢饮乡间,一诺千金。有很多与他不太相熟的朋友都对我说“方力钧很仗义”,有很多对其他画家作品颇不服气的画家都对我说“老方的画的确不错”。一个能把周围的人都团结在一起的人,一个有很多朋友的人一定是条汉子。
有一天晚上,我和方力钧两人坐在热闹的“红狮”酒吧孤独对饮,我说:“你卖我一幅画吧,便宜点儿。” 方力钧不假思索地一拍我肩膀:“等你买了新房,量一面墙壁,我送你一幅大的。”我受宠若惊,也被他的言语激得豪情万丈,他接着说:“我特别想能有一天,送朋友画像送手纸一样。”我说:“我一定会珍藏这幅画,就是砸锅卖铁也不卖它。” 方力钧猛甩,说:“不用,你难就卖了它,那样我才觉得是真正帮了朋友。”这就是方力钧,骨气,血性,是关东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去”。
说方力钧汉子,还是因为他善解人意,从不强求别人,而且还替别人想得很周到。比如有人喝不了酒,他代喝;有人因妻子在家等,他就劝他早回家,而且他知恩必报。著名美术批评家栗宪庭早年曾为方力钧鸣锣开道,现在方力钧正专心地为他画一组“水中老栗”要送给他,答谢知遇之恩。
方力钧已成为中国文化界的一个重要符号,像作家中的王朔,音乐界的崔健,电影里的张艺谋。方力钧的符号或说标志是“光头”,他本人的头上也是寸草不生,“光头”让人想起“青皮”、“无赖”、“痞子”之类,于是很多评论者凭这一“传统基因”而将方力钧的画也归入“痞子文化”的范畴,还旁征博引,以为与“愤怒的青年”、“垮掉的一代”甚至“X一代”一脉相承。论述者甚至再搬出“后现代理论”、“后后现代理论”以证明方力钧的血缘源流,我以为这其实很荒诞,甚至无聊。方力钧的“光头”其实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产品,它朴素、亲切、热情,是典型的中国农民后代,说它是“后中国农民”多好,新鲜、刺激而且好玩。
看方力钧的作品除了马上会被震撼外,人们也很容易有一种认同感,就像多年失散的父子重聚,就像鱼儿入海,猛虎归山,猎人返故乡。这种认同感在中国当代美术中是缺乏的。我们看过很多绘画作品,总觉得那种描述是他人的,隔世的甚至是外星球的,我们找不到一个交流的支点。其实认同感即时代的特征,是时代的骨骼、血液,也是时代的装束。
看方力钧的画儿还有一种“大家一起玩”的感觉,或者你进来,或者我出去,拍手翻绳讲笑话,乐也无穷,悲也无度,天上地下海里反正有我陪着你。这里面就有一个魅力问题,这魅力就在于熟悉中的不熟悉,不新鲜里的新鲜,就像小别胜新婚,就像金鱼池里的马哈鱼,就像八尺昂藏偏有一双纤纤玉掌。方力钧之所以能从所谓的“玩世现实主义”中脱颖,和郑板桥能从“扬州八怪”中胜出是一个首理,即怪而不怪,不怪才怪。
越来越清澈的方力钧和他的作品越来越清澈得可爱,甚至可敬了。
作者:黄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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