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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力钧:一不小心就主流

  看得出来,这个男人要用一点内力,才能把心里那点不耐烦压下去。然而正如静电在体内潜伏,有机会就会抛出来劈啪一下,他无聊交握的手指和眉头轻微的蹙结,即代表了所有的抗议。

  当然,作为中国当代前卫艺术家的风云人物,方力钧早就习惯了面对这样的场合:接受采访,答记着问,要命的是还总要重复地回答那些相同的提问。就算是偶尔遇到个受思考的对手提示了一个新鲜的角度,他也懒得马上思考归纳,凭什么啊——该种非暴力不合作的表现形式是绝对的逻辑鲜明和按部就班,却仍然让人不明所以。

  必须舒服

  中国•北京•宋庄•小堡村——村口路就是这样写的。

  方力钧的Towhouse其实是经自己亲手设计改造的农民房,经过几年颇为艺术家的栖居,庭院于翠色葱葱中透出某种貌似不经意的装置感,一些光头雕塑被种植在土地上,模拟自然生成的状态,相比较而言,花花草草甚或门边角落的一张蛛网,倒更像人工生成一般地略带娇情。

  方力钧言语温和,表情却有着置身局外的淡漠与疏离,加上他不俗的海拔以及一对张扬的大耳朵,外型比较合适扮演武侠片里的燕赵英雄。事实上,他也真的出过镜,在张元执导,赵薇和姜文主演的《绿茶》里担任男二号,不过那角色不是英雄,而是换了一种更为直接的方式表达他的“玩世现实主义”。

  玩世是讥诮的、冷嘲的。冷眼看人生的态度,也许用俚语表达会更为准确:就那么回事!

  嘲笑崇高但崇尚尊严,方力钧画上的人物面孔总是充满了无意义的笑容,诚然那是一些别人从来都不想表现不屑表现的状态和角度:被艳俗色彩包围,笑得露出板牙,以及全裸出恭……那些属于市井的表情与姿态不可能被传统审美肯定,却又是那样地为人们所熟悉,仿佛就是观者曾经的自己,他们是单纯的,放松的,无聊的——有时候,抗争不必非得像鲁迅那样又激烈又激动,让周遭的一切与自己不发生干系,我是谁这样的问题一点都不重要,关键是,我是不是很舒服。

  是的,舒服,这是方力钧最在意的事情,说是毕生的追求大概也不为过,而那间可能是全世界最大的600平方米画室有足够的空间让他舒服地为所欲为,作品尺寸想多大就多大,以至于往往要先考虑展馆大小是否能满足张挂面积才能决定是否要拿作品参展。眼下他正致力于的大型联幅画作即将亮相于“中国国际画廊博览会”,乍一看会被画中忽然增多的光头人像惊着,一时不好估量尺寸几何,但看架势在创作过程中升降机一定最大限度发挥了作用。

  1995年圆明园画家村消失后,方力钧几乎是最早移居宋庄的,按照他现在的响亮名头和传说中“一幅画几百万美金”的富有程度,重新选择优越地段豪华装修的工作室殊不为过,但他仍然不肯搬离这里的理由,当然还是因为他觉得舒服。

  生活乃至生涯,唯有一切都很舒服,才能让心灵抵达某种无法言说的微妙境界。

  举例说明,秋天之后的方力钧循例要进入冬眠,猫在云南大理自家经营的“风月山水客栈”过闲散日子,据说客栈的卫生间十分通透以至于可以“看着苍山大便”。话说某回开车行在昆明到大理的公路上,开着开着天下了雨,身上渐渐觉得冷,想再坚持两个小时就开到了,最后还是不行,遂停车加衣,仍是不抵事,却也无可奈何。强忍着寒意到了大理,忽然转念一想,为什么不开空调呢?……一点多余的事都不想,他是舒服到家了。

  绕是如此,仍一定有好事者坚持认为方力钧的硕大光头里其实装满了思想,概念以及创意,那就,爱谁谁吧。

  角度问题

  因为时间和空间的无限,谁都没有办法全部了解世界,因此总会有一些不确定的东西,让人们无法摆脱,又感到无可奈何。恰恰是生活中这些暧昧不清的事物或者场景,让方力钧有了审视把玩的欲望,当它们出现在画布上,便如同海面下的暗流一般在不动声色的掩护下以巨大的力量搅动画布前的心灵。

  人性是永恒的主题,方力钧选择以非常个人化的方式来表现自己的视角。在他厚得如同城墙砖的画册中,那些浮在水面的、打着哈欠的、闭着眼睛的光头形象如同某种符号一般反复出现,有人说那是中国社会进入转型期时人们各种心态的真实反映,也有人说他表达了超脱在制度之外的一种游离状态。方力钧并不关心别人怎样理解,他唯一能做的,是持续地以诚实的心态面对真实的生活,不管这个生活是晴好是阴郁还是无事发生。

  如果一定要挖掘思想根源,大抵可以把这个瞬间拿出来晾晒:那时他还是美术学院的学生,夏日午后在树下乘凉时忽然对着大树发了呆,他想怎样才能完整地画出这棵树,水平旋转可以观察到360个角度,在水平和垂直之间还可以无限多的角度对之进行考量,更何况这棵树本身自有它的生长过程,在每一个时间的刻度上都有它的生长过程,在每一个时间的刻度上都有无限多可能的角度去描绘它的状态。由此完全可以扩展到整个世界诺大寰宇,因为人人角度皆不同,彼此看不见彼此的世界,所以不可能存在真正的真实,所有的真实都是某一个角度的真是罢了——细想这种极限问题很容易让人崩溃,好在方力钧有足够的定力和智商,而且只用了不多的时间就将疑惑化繁为简了然于胸了,以后艺术道路,有意无意之间都在实践他那一刻的外省。

  聪明人的聪明之处往往在于,他能够比旁人更早一步,抵达了生命的本质。因此方力钧的作品既不是纯粹写实,也不是毫无根据的抽象,所谓的绘画形式在这里只是被借用,作为一种中介,来描绘他的思想。

  “无限就是你掀开眼前的树枝,看到前面有山,再往前走有羊,有更多的树,有鸟,穿过树林有条河,河边有草……全部都是细节,这才是无限。”在画册的卷首语中,方力钧如是说。

  不慎主流

  还在艺术小青年们普遍以长发披肩作为气质代言的上个世纪80年代,方力钧就把自己的头发剃了个精光,并且将该发型保持至今。这个行为让当时的前卫人群亦有点吃惊,可谓前前卫。

  那时的他,年轻而骄傲地抗拒体制,在传统下大胆宣布:“我们宁愿被称作失落的、无聊的、危机的、泼皮的、迷茫的,却不能是被欺骗的。别再想用老方法教育我们,任何教条都会被打上一百个问号,然后被否定,被扔到垃圾堆里去”。

  作为中国后八九新艺术潮流最重要的代表,方力钧自1988年以来创作的一系列作品以“光头破皮”的形象,成为一种经典的语符,定义了一代人的人文处境和心里感觉。这个阶段的方力钧本人形象与作品表现出了高度的一致,在他身上总能看到一股朴实的痞气与发狠的泼劲。也许这正是那个时代东西方知识分子不约而同的无奈之举,既然无法像卡夫卡那样地揭示荒诞宣泄内心并标明自己的独立意志。那么也只有通过嘲笑自己来嘲笑这个世界。

  当然是有过争议的,焦点指向他画面中单一的光头,从“意义”的角度来看,似乎他们所负载的信息过于单薄——方力钧的回答让“意义”变得比较没有意义,他说对展览而言,一幅作品能给读者的只有一分钟,让他在一分钟之内留住印象,一副作品便成功了。而光头的作用仅仅在于让大伙能够记住。换言之,他的诉求是将最复杂的情绪转换成最简单的诉说,在第一时间穿透纷繁的生存关系,直接捅到人的心底。

  相对于传统技法的衡量,方力钧的姿态显得实用而直接,这多少让许多仍在沿袭传统的艺术家感到有些难堪。而这恰是他之所以成功的要素,他的成功让人有话要说又无法表达。

  90年代初,方力钧以这种别开生面的现实主义绘画风格在国际画坛上使其作品卖出了高价,成为国际画坛中最具明星地位的中国艺术家,西方策展人甚至将他的作品与巴赛里兹等大师的画作放在同等位置上展览。

  到了这样的高度,一切都仿佛水到渠成,方力钧几乎不需要考虑“突破”或者“超越”的问题,他画什么,什么就成为国际艺术品市场的抢手货,俨然成为艺术潮流的风向标……据说,他的画已经被订到了2008年。

  曾经的前卫青年摇身一变成为当代艺术的主流人物,或有人称之为中国雅痞文化的代表,连痞都可以是雅的,加诸年已不惑所带来的成熟练达,方力钧的气质中遂新增了许多明亮的温暖的因素,呈现初一派随意+写意的派头,所谓成功人士是也。

  当然,不变的是他的画作,那是成名之后即便再想突破也不可更改的风格。

  算计算计

  方力钧的话题是同行和外行都乐于提及的,包括他原来在圆明园当流浪画家的时候一张画可以卖到200外汇券(而那时别人的画最多是200员人民币);至于他现在的单幅油画售价,坊间有多种版本,有些大概真的是神话,却也足以说明他在艺术节的经济地位;而他的个展,私人收藏和公共收藏记录更是居中国艺术家之首。最重要的是,方力钧有不同于其他艺术家的精明头脑,他对自己作品的投放范围非常谨慎,始终注意平衡国籍和地区的差别,从而给个人和公共收藏以最大的升值空间。

  开拓市场与艺术创作达成默契,此等商业智慧令方力钧在新的时代如鱼得水,这多少让更多尚在艺术与市场的暗流中挣扎的人艳羡和不岔。

  北京这个城市,有一种把物质变精神,精神变物质的力量,正是这种力量使然,另一些艺术家乐于走下云端,回到消费生活里,也正是在这种力量的帮助下,很好地解决了方力钧担心的生活脱节的问题。

  所以他没有让自己一天到晚地待在宋庄,不时地,他会出现在北京后海荷花市场,众所周知这里的茶马古道和岳麓山屋都是他的私产,装潢品味自然不俗。此外茶马古道北京现代城的餐厅,更以挑空的大厅和玻璃地板构造出一个大开大合的LOFT空间,其装潢布置无一不是师出有名。正是从这里开始,在圈内和专业画廊中流转的中国当代艺术品开始进入城市生活的日常空间。

  “茶马古道”借力于艺术家和全新的概念设计,在世界上渐渐出名,美国的《时代周刊?曾把“茶马古道”评为亚洲最佳餐馆。当然,餐厅并不是艺术馆,还要求经营到位。方力钧说:“我的搭档在云南有两家餐厅,云南菜的原材料由他来供给。北京的‘茶马古道’都是由我来做。餐厅交给管理公司来管理,他们要比我们职业得多,比如控制成本什么的。我们三方面各司其职,合作的非常好。由于加入了艺术的因素,所以我们做得并不像常规餐厅,完全是另类的概念和运营方式。”

  衣食无忧的方力钧声称自己之所以大规模地开设餐厅,来于他观察社会的需要:他把就餐的食客称之为“受众”,他和顾客在互相打量中各取所需。这是这位特立独行的艺术家体验生活的独特方式。

  再回到方力钧的工作室,可以看得到各处都堆放着不少半成品,除了大幅画作,还有版画和泥塑,有时一个作品卡住了,就换换脑子做另外一个,因为时间得到了比较充分的利用,所以一不小心就多产了。

  方力钧并不否认自己这些年越来越精于心计,少了年轻时的随性浪漫,不过那又怎样,结果是良性的。

  出处:《东方养生》,2006.11.编辑、文字:非文,第42—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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