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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力钧访谈

  Beate= Aye画廊 方= 方力钧

  Beate:你的艺术在十年前就被介绍到德国。一直以来你绘画中的图像语言有其连贯性,但同时近些年你又创作了新的绘画系列。你经常将绘画中的人物放置在天空或水中的环境。请问这样的元素是否将会是你今后创作延续的道路。你会一直发展这样的绘画元素?

  方:这可能和策略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通过艺术的手段对生活进行描述。

  Beate:但我认为你的绘画目标不仅仅是画面优美。你将人物放置在空中、水中或气泡中,这些图像背后一定有你想说的问题。我猜想,天空的含义在中国和在欧洲是不同的。我们总在猜测这些图像的意思。你的有些绘画描绘了一个渺小的人处在广袤的天地间,有些绘画中他们在天上云端。你能具体阐释这些图像吗?

  方:这个问题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理解。譬如,“自我”这个概念,社会中的每个人包括艺术家都会探索“自我”。但是无论从物理还是精神的角度,“自我”是虚妄的词汇,没有实际的根源。从精神层面说,譬如一个从小长在巴勒斯坦家庭的孩子,会很自然地把以色列人当作敌人,反过来以色列人也很自然把巴基斯坦人当作敌人。所以说精神是社会和别人强加给我们的。然后从物理角度讲,其实我们也没有机会选择说我要来到这个世界成为一个人,或长成一个怎样的人,而是各种偶然因素造成的。但是我们作为一个个体,又是真实存在的。所以无论是个体、群体甚至国家都需要被解读,而从不同角度解读,产生的结果是不同的。我把人放在空中,因为人无论从物理或精神来说,是缺乏基础的。这些形象既不只是代表我个体,也不只是代表中国人,而是生活在地球上的每个人。

  Beate:我也同样能体会到这一点。画面上,人群中的每个人似乎都在挣扎斗争。面对这么多面孔时,我们会尝试去辨认哪个面孔更有趣和吸引人,但往往是徒劳的。你有时画一群人,有时画一个个体,但他们都在为生存而斗争。甚至连婴儿都在挣扎。虽然画的是中国人的面孔,但正如你所说,这是所有人类的处境。

  方:对于我而言,绘画工作的重点一直是表达某些关系。一般来说,绘画倾向于表达某个场景、如黄昏、画室一角,或传统的肖像画或风景画,这些都是具体是事物。但其实对于人而言,最重要的是抽象的关系。每个人在社会中都处在动态的关系中。所以我的工作重要的是描述确定的对象之间不确定的关系。

  Beate:我在你绘画中读到另外一种情绪,就是害怕和惊恐。乍看,人们好像在天上水中很浪漫美好。娃娃漂浮在气泡中。但却被苍蝇包围着。当我的孩子还是婴儿时,我不希望任何人伤害到他,更别说放在满是苍蝇的环境中。但你却制造了这种吓人的场面。其他的绘画中人物也似乎处在惊恐状态。为什么要制造这样的情绪。

  方:我想描绘的是人在现实中的真实状态。惊吓并不是唯一的状态。人努力工作,为了得到认可荣誉或利益。整个社会有美好的一面,如这些蝴蝶、花朵;另外是不美好的,如苍蝇。但人最终会被各种事物,不管是荣誉或耻辱吞噬,变得遍体鳞伤,被各种复杂的关系所淹没。

  Beate:确实如此。生物界似乎也有专家提出最终这个世界的胜利者是昆虫,而不是人类。那么水代表什么呢?水同样象征着自由,但你并不总是将它描绘得平静,有时是灾难性的巨浪。

  方:这些同样也直接对应着生命和生活。

  (馆长:让我们谈谈另外的话题。你几乎从艺术职业生涯的最初就获得了关注和成功。在这二十年间,你有没有感觉到中国当代艺术的变化?

  方:艺术环境的变化对于我而言如同换衣服一样。变的也许是衣服的颜色或款式,但我作为核心并没有变。对其他艺术家来说也是如此。

  Beate: 欧洲现在惊讶于看到中国的各种变化,无论是快速发展的经济,还是受宠于欧洲美术馆、拍卖行、收藏家的中国当代艺术。但我认为这些变化仅仅局限在数量有限的艺术家身上。你认为整体来看,在过去十几年中,中国艺术家是否有改善他们的展览机会,与策展人、美术馆合作机会以及工作生活条件?

  方:从古至今,东方或西方,人性是没有变化的。每个人都不甘心被其他个体所代替,希望表现出独特性。我认为不可能几句话说清楚你的问题,我们必须回到个案上。

  Beate:我个人的观点是,中国艺术家之间的竞争比欧洲艺术家之间要强烈。因为你们从某种意义上说必须获得市场的认可,或者是必须获得学术的成功。有些艺术家也许关心市场更甚于关于艺术品质。当然同样的情况在德国也发生。年轻艺术家在职业生涯开始追寻最初的梦想和价值观,但往往在很快获得成功后,便会滞留于某种模式而害怕新的尝试所带来的负面后果。我相信你不是为市场创作的艺术家。但欧洲的一些观点是中国的年轻艺术家会过于追随市场口味。你有没有相同的感受?

  方:我依然只想讨论个体而不是整个中国艺术圈的情况。每个人关心的问题是不一样的,对成功的理解也是不一样的。如果艺术家只对钱感兴趣,那么当然只关心市场。而另外一些艺术家就是执着于个体在社会中的真实处境,那就会探索他感兴趣的问题。譬如说,现在我们大家怀着对世界的好奇出发了。有些人遇见了黄金,但不会停止不前,因为他的目标是知道世界的真相,他喜欢在这个世界中跑动玩耍。但有些人在黄金面前就止步了,甚至为了黄金要与人争斗。个体的立场如此不同,是不可能用一种方式一个立场表达清楚群体的特征。

  Beate:我在你画室中看到你既悬挂着西方油画,也有中国风格的风景画。你能谈谈你主要的艺术来源是西方或东方艺术,有哪些具体人物影响过你?或者说你是一个绝对自由和自我的艺术家?

  方: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赋予了我们充分的自由。如果倒退一百年,我们要欣赏西方艺术是不可能的。同样,在西方或者非洲的艺术家想更多了解中国传统艺术也是不可能的。因此我们很幸运能生活在这样的时代。这些艺术都是滋养我的源泉。

  Beate:那有没有具体的艺术家名字呢?

  方:中国艺术对我的影响,很难指出某个明确的个体。因为传统就好比我们身体中的血液,很难察觉它的存在。但它是我们生命最强大的基础。而在西方艺术中就相对容易举出刺激过我的个体。就好像本体的异物,反而容易引起强烈的刺激。有很多西方的艺术家影响我,包括高更、凡高等。

  Beate:在欧洲,艺术学生同样需要学习艺术史和绘画技巧,从委拉斯贵支到凡高到毕加索。但他们是不允许完全临摹古典油画的。但在中国,教育体系不一样。你绘画中的婴儿形象让我联想到德国画家伊门多夫,他非常崇拜毛和佛学,而且他的艺术多次在中国展出,他是否也影响过你。

  方:我对伊门多夫的艺术确实比较了解,但我们作品之间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Beate:你艺术中使用的媒介多种多样,有绘画、版画、雕塑等。那有没有特别热衷的某种媒介。譬如绘画是你的梦想所在,或你想成为跨媒介的艺术家?

  方:媒介对我来讲不是最重要的。我想通过不同的具体的方式证明我的自由。

  Beate:最后,我想让你谈谈你的理想。在神话中,会有神仙满足我们的愿望。那如果今天可以说一个艺术的理想可以实现,你会许什么样的愿望?

  方:在东方文化中,有个核心的梦想,就是“天人合一”。所以我的梦想就是我的生命个体与我的艺术方式达到统一。

  Beate:这听上去似乎是个不可实现的理想。

  方:我认为是可以实现的。就好比每个人的特殊体质会产生专属于自己的疾病和细菌。艺术同样如此,虽然其他人可能也会做出类似的形式,但只有从你的个体独特性出发才会产生这样的艺术。

  Beate:是的。这也是我们为什么如此喜欢你的艺术的原因。谢谢你接受采访。

  方:也谢谢你。

  出处: 2008年11月9日参加德国路德维希美术馆“China’s Revision”展访谈。

作者:Aye画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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