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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当代艺术家方力钧,总是顶着他的光头造型,很自然地,观众能轻易地把他的人与他的画连结在一起,这样的连结仿佛是个导热体,对于一个“人(艺术家)”产生了好奇,进而对于他的艺术创作感到兴趣,然后感受艺术家在画面中、在雕塑中所欲传达的讯息,这个讯息又恰巧是绕回到观者、艺术家作为一个“人”身上。
人太复杂了!方力钧之所以作艺术创作,因为他对于人、对于人生、对于生命有太多的困惑与质疑,以及从中生发的无法估算的大量想法,“绘画使我摆脱孤独和尴尬的心境。”方力钧在后来回想创作初衷时曾这么说过。艺术创作或者是一种逃避,反面来看.却又是一种积极的解决之道,很多人对于生命课题无动于衷,或是莫可奈何,但艺术家偏偏不是这种类型的人,艺术家们有诉说与宣泄的欲望,他们寻求着一种得以寄托的方式,以面对并解决生活/生命中这些抽象的困惑。
不意外地,方力钧也正是这么样的一位艺术家,不过,他所展现的独特之处使得他受到更多、更广的关注,而这个独特之处就在于,他“控制”着这种宣泄的欲望,“控制”着灵感的表现。取舍,是人生一大难题,在方力钧的艺术生涯中,因为有了取舍而订出严格的创作计划,于是,在“生命之渺:方力钧创作25年展”中,方力钧的创作脉络清晰地被逐一梳理,将这些历年的精选作品集中对照之下,这条脉络的发展确实令人惊讶地显得扎扎实实,从中也可看出,一位艺术家如何去铺坦属于自我的艺术道路,“之所以会采取如此严格的控制,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不去控制,能随心所欲得到一种自由的境界。”如此诡异的逻辑,直到过了二十五年创作生涯的现阶段,方力钧似乎达到了他所谓“自由”的彼岸,他表示,目前的创作已经脱离了用一组组的“系列”来呈现,而是每一件都可以独立来看,每一件作品都有它独立的涵义。
二十五年并非一段短的时间,唯有经过时间的积累与历练,才能淬炼出一段较为完整的生命面貌。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2009年春末夏初,方力钧以至今最大型的回顾性展览——“生命之渺:方力钧创作25年展”,在台北市立美术馆揭开了他最完整的一段创作生涯。
作为玩世现实主义的源头
自1990年代至今,尤其是进入千禧年之后,国际当代艺坛开始聚焦在经济逐步起飞的中国,其中“后八九”的中国当代艺术家们逐渐受到西方艺坛的重视,两岸三地民间的艺术交流活动也日益频繁,时至今日,中国当代艺术在全球的当代艺术语境下,无疑站稳了一席之地。
如果要从梳理中国当代美术史脉络的角度来看,策展人胡永芬表示:“方力钧在中国当代艺术发展上所扮演的,是一个关键、无可替代,而且影响深远的角色。若从现代主义之后,主要就是被界定为‘后八九’的‘玩世现实主义’和‘政治波普’这一波艺术运动来谈的话,方力钧则是‘玩世现实主义’这条路线的源头。”
胡永芬并加上这样的注解:“中国当代艺术如果在80年代末没有方力钧这个人,没有出现方力钧的光头人物的话,我们在21世纪的今天放眼所看到的中国当代绘画图象,必定会完全不同,今天所看到的一大片人,全都逃不出方力钧的影响。”这句话听起来或许很夸张,但其实是非常平实、非常真实的评价。
以胡永芬对方力钧以及对中国当代美术史的熟悉,身为此展策展人,她极力地费尽心血搜罗到方力钧自1984年至今,各个创作阶段的代表作品七十余组件,包括素描、油画、版画、雕塑、装置,以及最新力作。作品来自欧洲、美洲与亚洲的美术馆、基金会与私人收藏。首站在台北展出后,将巡回到其他美术馆展出,如此次合作的德国此利菲尔德美术馆(Kunsthalle Bielefeld Museum)。
针对方力钧至今的创作脉络。策展人胡永芬一共划分了五个阶段,分别为“原型的创造”、“光头的表征”、“水的指喻”、“版画的再开创”。以及“生命之巨,生命之渺”,透过这五个子题,所勾勒出的创作发展线几乎可以一目了然,展品的排列大致也依循着年代的顺序。
原型的创造
进入北美馆二楼的展厅中。中间漆上鲜艳橘色的小展厅是最吸引入、也是最为珍贵的呈现。早期的素描或粉彩作品,流露出简单而浑实的线条与造形,明显地透露出方力钧的创作之初端,“属于我个人的审美趣味,包括对于简洁的偏好,以及对于炫耀细节的厌恶。”方力钧曾如此斩钉截铁地说过。
在这些早期作品里,光头形象已然显著,不过人物都处在一种安祥而宁静的状态之中,而如作品“乡恋”系列,呈现的不仅是人物。大地被圆滚滚的石头或植物覆盖着。晦暗的单调色彩彷佛也突显出,80年代末、90年代初那种普遍茫然的心理状态,以及面对未来的不确定感所造成的不安情绪。
光头的表征
几乎所有人都会想对方力钧提出一个质疑:“为何要画光头?”其实在那个年代的中国,光头形象几乎随处可见,而光头又是个很暧昧的象征,胡永芬提到,“这个形象充满了一种不明确的边缘与反叛的暗示与暧昧,和尚是光头,犯人也是光头,剃了头以后的形象似乎抹灭了某些个体之间明确的差异性,而藉以用来作为‘人(类)’这个整体性的象征概念便被
突显出来。”
从90年代初期的单色油画,慢慢地,方力钧作品的色彩愈加丰富鲜艳。“政治波普”与“玩世现实”艺术逐渐兴起,方力钧既反对合流于当下吹起的风潮,又不完全以消极的态度逃避,而从中摸索出一些他能掌握的创新,于是我们看到了百无聊赖的光头们打着呵欠、咧嘴嘻笑,在不公平的年代下,他于画作中创造了平等的共相。接着可以看到一系列颜色极为鲜艳饱满的作品,带有生活化的艳俗感,以及艳俗文化下的日常生活剪影,那种艳丽色彩的魅力,很难不在观者的脑海中留有深刻印象。
水的指喻
除了光头、艳俗风格之外,喜爱游泳的方力钧在90年代还开创了另一个主题一一“水”。蓝色的主色调中,人物色彩或者鲜艳,或者若影若现,漂浮在无边的水域中,可能享受着一种舒服状态,也可能面临着垂死挣扎。
在方力钧的描绘下。这些神秘的蓝色之水将人包围着,贴紧着人的肌肤,几乎与人合为一体,画面更为简洁地只剩下人与水这两个意象,人在水中的这种漂浮状态,彷佛在外层空间的失重状态,象征人生中无法处理的难题正悬浮着,在这些与水相关的主题系列下,更进一步地贴近了现代人的彷徨与失措。或许更确切地说,应是画作所隐含的寓意,直接聚扣着人心底层,因此,观者能够感受到艺术语言所传递的那份讯息。
版画的再开创
方力钧毕业于中央美院版画系,版画对他而言,几乎可说是得心应手的媒材。在创作油画一段时间之后,方力钧于1996年,也就是他三十三岁的时候开始着手一系列单色木刻版画作品,而且尺幅都非常巨大,有个这个开端后,版画成为方力钧创作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方力钧的这些大尺幅版画作品,给人一个最直接的感受就是“痛快”。他舍弃了传统的凿刀,而改用大马力的工业电锯,并以大块现成的夹台板取代传统的木板,迅速锐利地刻画出一条条不受局限的奔放线条,游泳主题下的黑白版画带有东方的“禅味”,人物主题下的版画作品,则因面孔的堆叠,散发出生命的强烈张力,以及一种集体的意识形态。
生命之巨,生命之渺
90年代末开始,儿童、婴儿、人群、巨掌等图象成为方力钧画面中的主题,背景大多为层层迭起的云霭,然后加入了繁花、花鸟、昆虫……正如方力钧所言,目前的创作风格似乎是一种“散沙”式的状态,不论以什么入画,他所要探讨的主题相当明确,关于人、关于生命,在如此庞大的命题之下,可以表现的构图实在多不胜数,每一幅有不同的意境、不同的话语,它们看似相仿,却又各自独立突出。
这部分一直延续至今,因此在此展中可看到作品数量占了多数。油画、版画外,雕塑作品也在其中,把裸身的光头小人关在笼子里,或是挤压在装满透明液体的细长瓶子中,雕塑作品的立体视觉效果,亦带给观者另一份憾动。
追求自由的归宿
方力钧说:“我就希望自己别掉进陷阱里,别被什么东西捕获了。不要失去自己自由的身分,这是最重要的。”在此展的文献展中可看到,方力钧的生命历程被记录、被书写、被呈现,而他透过艺术创作,记录、书写并呈现了属于他的时代,在此,不禁深深体会到,唯有不被时代牵绊,才能保有自由的身分,唯有自由,才足让人跳脱时代的禁锢来观察、记录所处的这个世界。
1出处:《艺术收藏+设计》,2009年5月号,第33—40页。
作者:李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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