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往事    

The night of the Jazz at the PAECE HOTEL

仿佛是梦，在这真实的虚空里，身心感受了一种时空交错的感觉，耳边萦绕着这片滩涂特有的摩登且怀旧的小资情调，在这般的昏暗的暖色调子中间的，是我不可抛却，一生追求，我交错了浪漫情怀和这纷乱世间的色彩的往事。

数月前，在异国的遥远的地方栖息，在一些不堪的哀伤下面，像一只候鸟一样筑巢，只为掩盖遗留的伤疤。是在疲累的光景里，怀念这样的情绪，它覆盖着轻飘飘的薄雾，朦胧的，缓缓地向我抛出一条通往高处的路，这样的情感穿过窄窄的路，俯视这从世界里过滤的一些可以记住却也能遗忘的事，遗忘了哀伤，记住了美丽。

往这路的深处思虑，是怎样的夜晚，怎样的浪漫的人们，又是怎样的季节，和怎样的旋律构绘出这样和谐的优雅的充满活力的画面，色彩都睡在这美丽的爵士音乐里，剩余一些昏黄但是通透的色彩，隐隐的不太高调，只是沉默的配合这样连绵不绝的悦音，它们在爱，坦诚的彼此相爱，造就了这艺术饱含的人文与历史沉淀的无可复制的宝贵价值。

就是这样，忘记生命里一切的缺失，沉浸在这样轻如往事的爵士节奏里，方知，这是不可多得的恩赐。那样叫我能够看看来时的路，只是刚一回眸，便瞥见童年的自己，站在一个灰灰的房间里，房顶极高，抬头看见一扇天窗，透过它，能够观望到曾经那云淡风轻的日子里，一个孩子的盼望。那不过是弄堂口的小小的糖果，简单的食用色素与各种廉价的香精添加剂勾兑出的不太浓郁的味道，是我那时最大的满足。在短暂的透明岁月里，那滋味已经随着穿过弄堂路过我家门前清脆悦耳的自行车响铃声，慢慢走近，路过，随后飘远。这些童年里的小小美好，离开我的世界，当我发现，已经走得很远，疲累了就躺在这积满尘埃的往事里，随着这美丽的爵士乐，闭上眼睛。

醒来，已是在另一曲的旋律里，如此这般的悦耳佳音，是曾经的往事里小小的我，从未有过的奢望，当这一切叫我痴迷，心中已不知该喜悦抑或忧愁。我是这样淡然的旅人，对生命里未知的道路，没有任何期许。事情往往是相互效力，不曾想以后的人，才会更多的怀念往事，有些停留在往事里随风散去的小小的秘密和心事，它们飘进来，随着这音乐对我低语，它们送给我一些温暖而美好的片段，随着我的回忆。从未给幸福加以一个定义，不想预先设想，也能体会到，生命里，有些美好的人和事，他们绚丽夺目，他们光芒闪耀，在短暂且虚空的年岁里，浮光掠影般的划过这本该寂然的日子，给我苍凉的旅途平添了一些色彩。是的，我是这茫茫人海里孤独且年轻的旅人，无法避免的从双亲那个灰色年代所传承的漂泊的心。所以，是在颠沛流离中度日，在某处短暂停留，随之又再次倔强的起程，没有回头的余地。我想，幸福就是在这旅途中，遇见的人和事，多年以后，他们的容颜随风，可是一些温暖的话语，刻骨的情，或者能够叫人铭记的这样那样的事情，与我生命紧密联合，我们付出了如此真挚的情感，宝贵的能够超越金子，使我的记忆金碧辉煌！

爵士是美妙的，在这暧昧的光线里，点了一杯金迈，空着耳朵倾听，这样欢快又不失华贵的曲调，和着朗姆酒的清甜和辛辣，触到我的耳膜和舌尖，在隔着遥远的阻碍，它们互不相见，却彼此呼应，颤动。转而飞落进人群里，寻它，又不见影踪！在熙攘的交谈声里，音乐在潇洒的绅士肩膀上弹跳，忽而落进淑女太太们的鬓角，也许有点儿痒，笑声就随着软糯的沪语窜了出来，同我的喜悦共鸣，我们爱着这片滩涂，是惯性的融入生命的爱着，如同深爱自己幼年时长乐路的满天星，它们被放在水晶花瓶里，在红色的窗台边，向着房子里红木地板上的尘埃倾诉。我亦深爱这旋律，仿佛深爱儿时在峨眉路上，夜里的吵杂的市井声音，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语，穿过弄堂，在灰色的石库门前，向这些生长在门缝间的小草低语。

我总以为，自己爱着上海，这纸醉金迷的城市，这亦真亦幻流淌着霓虹色彩的开阔的滩涂。于是在这曲调里寻找，缓缓流淌出的是自己与这城市的过往。想来，这唯一能称之为故土的地方，能束缚我的不过是一些轻飘飘的往事，这些宝贵的记忆里有一条隐隐的丝线，牵引我，像是宿命一般扣着我左手腕上的动脉，无论我走到哪里，总被她召唤。也许异国的河流那么清澈，到头来，我也只想回去看看自己喝了多年的有浓重漂白粉味道的黄浦江水，他是那样热烈的翻滚，退潮时还要倾覆岸边的平台，江水泛黄，撞击岸堤，随后飞散，轮回。异国的建筑业也许洋气且恢宏，到头来，我只想回头看看自己幼时至今无数次路过的外白渡桥，徒步或者坐在车里，这全钢结构的桥身超越了三代人对历史回首的情怀，年轻的我不知如何去爱她，唯有每次重归故里，就刻意经过，身边陪伴的人不尽相同，我却只是眷恋的情怀，只想去看看这些我所深爱的关于这个城市的印记，仿佛是观望我的往事。虽说不可长久的停留，但心里明了，回忆是不可复制的宝贵财富，感谢上帝，叫我的回忆在这里。

一曲奏毕，接连着下一曲，叫我想起生命里始料未及的一些美好的过往，像是这样一场靡靡之音，跟着鸡尾酒的味觉变化随行的踱着步子，没有节目编排，没有节目单，就是一路随性到底，相同的曲调风格里，是不同的情绪感悟。这美妙的滋味如同寂然的人生里突然降下的惊喜，只一眼就永远铭记。随后拉长生命的距离向后看，也许更多的是不可抗拒的分离，但一点儿也不遗憾，别说，什么也没有留下。脑海里，是往事陈旧的尘埃气味，细细密密的随风扬起。有些不可更改的真理，人实在无能软弱，且从起初是一无所有的。逝去的往事这样告诉我们，这世界里没有永恒，在哀怨遗憾的同时也少数有人看清，那胜过物质世界所有的浮夸的是我们的回忆。我们曾经不顾一切的观望感知这些昔日深刻的过往，是多么的宝贵，胜过一切，也超越了长久拥有所带来的平淡。路过的往事如同这些跳跃的曲子，只是刚巧演奏到这首《旧梦何处寻》，就想起邓丽君的歌声，哀怨婉转，有若有所失的离别的味道。那些旧梦是藏在记忆深处的宝贵财富，同生命合一，本不用去寻它，它就是自己嵌入，与呼吸紧密连接。

隐秘的昏黄灯光里，有许多来自不同背景的人们，不同年龄不同国籍的女性同处在这样的旋律中，她们或是清雅脱俗，或是艳丽妩媚，有的操着流利绵软的沪语，也有的沉静，有的在交谈，指尖优雅的夹着细长的香烟，随着酥软的嗲声腔调飘来烟草和薄荷的味道，也有烟灰瞬间消逝的哀伤。这般多样化的气质竟能在这百转千回的优雅调子里，呈现了惊人的统一与和谐。听歌的女子真是美丽。她们多情，感性，还有那随着音乐轻轻摇动的身体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味道。也许，我们也是幸福，多年以后，回忆上海往事，这一段，这个初秋的醉生梦死的在爵士曲调里的过往，我们看见这开阔的滩涂的爵士黄金年代，30年代的往事，铺展开，这样的靠近我们，也为我的今后奠基，铺陈今日向往事过度的路。

年少的光景里，无知的想，往事大概是记录了长久的历史的回故，今朝方知，现实经历了长久的时光，生命尚且算是漫长，可是往事确实轻飘飘的，不需多时，回忆就轻轻掠过，总不遗落什么，就在记忆的水面轻触一下，看见那泛起的波纹打开一些琐碎的心事。些许不舍，但是依然走出往事，轻抚去落在她表面的尘埃，等待着这醉了的夜过去的离别的明日。

大概又是离开的日子，这样的晚上，过了今夜，也都成为往事。行囊有些沉重，却只能往前，要等到何时，等到我在旅途中歇脚，才能再次将那搁浅的往事打开。路有些寂然，这一声再见不知是何时再相见的期许。是不是这样的季节适合别离？秋天在夜晚向这里踱步，而夏日的灼热却心有不甘的在白昼释放余温。我熟悉的这片滩涂的海洋性季风气候，潮水的咸湿气味，都在往事里美丽我与故乡的过往。我的归来，同这里的繁华相比，像是这里夏天的雨，猛烈的倾盆，又迅速被日光带走，这样的不足挂齿。

我想，这是恩赐，关于这些曲调里的往事，和在异国流泪思念的上海。霓虹照亮这滩涂，反射的光辉闪烁在远东最亮的天空，也要照亮我的旅途，随我远行。收集一些心事，在城市之外，心门之内，叫我深深眷恋这片故土，她，唯一的她，开阔的能够容纳我的往事并一切的哀伤，且叫他们升华，闪光。

这是怎样的季节，我将上海的往事细细翻阅，又将我和她的过往搁浅，放置在这跳跃音符的顶端，它们俯视那些不可预知的心事。随即，只是浅浅的一个回眸，就该是离去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