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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重飞难进

露重飞难进

——我的油画之路 (三)

 

有一次,在辉县画《松树坪》一画时,我把山画得很充分,山下的树木、村庄、小路只是寥寥数笔,近乎写意,还露出油画纸底。我正要添加,旁观画友进言:境界全出,何必求全。就此住笔。回去后不死心,以另纸覆盖下边,继续加之,力求完整完美。画成,完整倒是完整了,似乎也好看了,但原先那生动的气韵却荡然无存。这引起了我的注意和思考。为什么用西洋画画的色光俱全很写实的鱼,竟不及八大山人寥寥几笔画出来的鱼有看头?我琢磨再三方悟:前者只是曲尽而终,后者则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深知若缺乏含蓄深厚之致,因而亦不能绵力久远。这对我的启发很大,使我想的很多……

隐居在太行山中的古代大画家荆浩所创的皴法用笔,真是运用自如恰到好处,而用粘厚的油画颜料来表现,却是束手无策,能否借  用透明的薄画法来试一试呢?再如古人在国画中表现“寒塘雁迹”之空灵可谓到家矣!油画能否表达呢?

我沉思默虑,能否用西洋画的色彩色调、空间体面关系的技巧加上中国画的写意手法,摸索出一条新路子。这既不能“拉郎配”还得融溶无碍浑然一体,这可难啊!我终于鼓起勇气向前跨了一步。例如《太行怀古》便有这种体味。利用逆光出现的缥缈虚幻的光色,用笔扫出了淡淡的暖紫色的背景,前景的篱笆菊花是用写意的手法,似有非有的突出了人物。前景的一片金黄和背景的暖紫恰成对色,一下子便拉开了空间距离,这一切景物都沐浴在和熙的秋阳中……吟出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宁静、散淡、悠远的诗意。但此作仅仅是浅尝乍试难免有些表面化,不及后来的《山秋》、《雪后小山村》、《大河坡山村》、《迁往新草地》等画可读可玩。

还有一种回忆画更能表现情感与意境。如《晚归》、《大河坡深秋的景色》等。当夜幕降临,我渡过弯曲的小河,稍歇,蓦然回望远山、弯月、小河、牛群在黄昏夜幕里,有机的组成诗一般的境界,倾刻使我激动不已,恨天色已晚无法着笔。卧等天明,晨起遂将这美好记忆,一气呵成,构成了浑然一体和谐的乐章,而绝无杂音之纷扰。后来这幅画和其他四幅画在一次省美协为我举办的个人画展中先后被中国美术馆收藏。收藏之前我想临摹一幅留下,画了几次,却都失败了,为什么?我想起唐代狂草大家怀素所言:“醉里信手两三行,醒来却书书不得”。难得的是这一“醉”字。

近年,我煞有兴致地画了一些半抽象画,如《猛牛》、《猶是春闺夢里人》等。如果说具象艺术在于塑造,而半抽象艺术则在似与不似之间,会有更多的画外之音在回响。我借鉴古代石刻、岩画的简洁、古朴、残缺之美,加上主观的感情色彩,由平面融入空间,亦真亦幻地即刻把人引入遥想当年的境界。而这仅仅是一种尝试。

以下是我在实践中几点体会:

无论怎样去画、去变,但千万不能忘记了真情和色彩,因为没有了真,便没有了魂,没有色彩,便少了许多感情,也不能称得起油画。

值得一提的是,我对“势”的体验。这个“势”很重要,涉及到画的生命力,而往往被油画家所忽略,尚谊很早就对我说过,他的老师董希文曾说他在“马训班”毕业创作的《登上穆塔格峰》“势”不好。不知他为此耗费多少心血。什么叫“势”,只理解为国画中的“气韵”未免狭了一些,这是艺术才、胆、识的体现,是文化综合素质。王夫子在论诗中说道:“以意为主,势次之,势者意中之神理也。宛转屈伸以尽其意,意尽则制。”这说明势是为意境服务的,势好则有神,诗是这样,画亦然。我很早就很注重在每次动笔之前,首先总体打量一下“势”,然后作画时用何种方法来表现贯通。如:《山涧交响乐》一画中的顽石和《在鸡公山上》的飞云,都明显地看到了“势”的运作。有了“势”的点化,整个画面便都“活”起来了。

我经常在作画中会用些线,这线不是死板的线描,那断断续续轻重缓急、虚虚实实的线,是边沿的切线,是用来塑造体面和空间关系和色彩感。有时线用好了,会把那刻板的素描和细腻或平涂的色彩“爽朗”起来。这是作者一种激情的流露。我在用色用线时尽可能不要那“噼里啪啦”和“一挥而就”的“帅气”,因为太熟则易“流”,还是熟中带生为好。不妨带些童稚气和“败笔”会更加率真,而且可以含玩,也不致于流于浮泛和油滑。试看《小街》等画的用笔都带有一些稚拙。

我对黑色在油画中运用情有独钟,我在许多煤矿题材、人物、肖像以及《迁往新草地》、《穿黑袍的藏女》等画都用黑色来画。用好了画面显得很沉稳、凝重、典雅、苍茫。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一般人很少用黑,因为一不留神,就会使得整个画面又灰又脏,变得死气沉沉而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大多数人都不愿用黑,也不敢用黑。关键是如何搀和,能否掌握运用黑色的冷暖性质,这是成功的秘诀。这一真传,得益于尚谊老师的教授。他能用黑色画出白嫩皮肤,触之似有弹性,美妙到了极致。

除了油画,我亦工文学、摄影、书法。就像食腻了大肉,啃点脆梨也会令人口爽,在打发日子的时候填满了时间。

我年轻的时候当过摄影记者,拍了许多艺术照片,除参加展览外在全国各大报刊多有发表,并在前苏联举办的国际照片竞赛中荣获三等奖。此后,出版了一册《家乡的画卷》摄影艺术。书法也曾数次参与省展。

1990年,我突然心血来潮,写起散文来了,处女作《家乡的画卷》在全省散文评比中获二等奖。先后在《莽原》等报刊发表,并收入《中华文库》,载入许多文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陆续写了很多。这些文章都是在我外出写生时遇到的故事有感而发,还有一些是对美学的认识,积少成多,出版了一本小册子,名曰《画事余韵》。值得一提的是,这本小册子问世后,全国许多读者纷纷来信来电,叙说读后的感动。记得前几年,我去深圳一家大的彩印公司印刷画册,临别时我送给掌握电脑的小师傅一本,俟半年后又去该公司办事,我惊奇地发现,就是这本小册子,惹得这一群小青年煞有兴致地竞相传阅,从一个人、一个车间,传遍整个公司。能和这隔代的年轻人有这么多的共同语言,真是出我所料,不禁感到一种快意。

这些年来,有三百多幅作品陆续发表、展出和辑入画集,三次获省美展一等奖,数次参加全国美展,如“九届全国油画展”,两次入选全国“群星奖”,五幅油画先后被中国美术馆收藏,并出版油画、散文、摄影著作五部。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很微不足道的,仅仅表明了一种存在和被承认而已。尽管我所作所画尚有不足之处,但总的来看,我有我自己的艺术语言,有自己的路,自己的风骨。一扫那俯仰随人之可怜。许多名家皆云拙作:“感情真挚,色彩生动,表现自由。”恐怕不为过分吧;我无怨无悔,尽力而为之后,一切听其自然。虽时不与我,却也花开落红自菲芳。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我矢志不渝、磕磕绊绊地走过半个世纪的丹青之路。哪怕是山重水隔、千难万险,也在所不顾,而那窗寒走笔,青灯苦研,似苦行僧般地修炼,便少了许多闲暇、潇洒与鹰扬……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几经奋发,几经挣扎,待到“一场睡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回首往事,苦涩酸辛,齐集灵台。只有偶尔打开画箱,翻阅抚摸这些小画时,便把这一切忘得干干净净,一种心灵充实的宽慰荡起一片亲切回忆的涟漪……

 

写于二○一一年春月

 

作者:秦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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