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     巢

     郑学林     

  喜鹊的巢总是筑在最高的树的最高处。尽管林中的树都不高，喜鹊还是在矮林中挑选最高的树筑巢。一对喜鹊去年在一棵较高的白杨树的高处筑了一个巢并安家生了几个小喜鹊。一年来白杨树向上长高了许多，喜鹊巢被落在了半腰处。今年开春以来，这对喜鹊夫妻又忙碌起来，不停地从别处衔来一条条小干树枝，在老巢的上方白杨树的最高处慢慢地筑起新巢来。喜鹊将巢筑在最高处，一是为了安全，可以减少和避免人和其他敌人的侵扰，二是少些枝丫遮挡，飞来飞去方便。所以才放弃老巢重筑新巢。喜鹊的一生总是在不断寻找高树的高处筑巢，改善居住条件。喜鹊与人何等相似，许多人的一生辛劳也就是为了一个巢，先是从窑洞和土草屋中出来，建造土墙瓦顶房，再建造砖墙瓦顶房和楼房，然后是实行商品化运作，房屋由开发商大量建造，住房者从开发商那里购买。房屋实行商品化的伊始，人们欣喜若狂，以为将建造房屋的一切烦恼琐事全部抛给开发商，自己只需以等价劳动轻而易举地换来梦想中的房屋。

人人都进入梦想之中……

突然有一天房价开始上涨，一涨再涨，然后猛涨狂涨，房价与人们的劳动之价不成比例，渐渐劳动之价与房价相比几乎一钱不值。用自己的劳动等价换取开发商建造的商品房的梦想被彻底破灭。于是人们开始质疑开发商，开始骂开发商，开发商被背上贪婪和黑心的坏名声。开发商直叫冤枉：你们只知房价高，哪里知道我们建造房子的费用有多高？首先造房的土地在炒卖场中高价买来，再向政府交纳名目繁多的合理的和不合理的税费，交费后还要以钱铺路，层层盖红印，过层层的关……房价的组成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单纯，即土地费加建造费加税费再加利润。曾有建筑商披露承包公路的真相：他们从接到工程到结算工程款需要拿出工程承包总价的百分之二十用作打点各方。打点的钱他们不会自己掏腰包，羊毛出在羊身上，自然从工程中掏，只有偷工减料，结果修出豆腐渣路。修出豆腐渣路，相关主管部门的人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追究，只是害了开车人和乘车人花了过路费又受苦。开发商建造房屋与修路有所不同，开发商用于打点的钱不能都在房屋工程中掏，那样造出豆腐渣房屋买房者不会买，所以只有加在房价中由买房者承担。

开发商的话人们自然不能全信，其实加进房价中还有重要一笔就是开发商除了正常利润外的暴利。开发商造房花了冤枉钱还得暴利，房价怎能不高？

终有一天人们清醒了过来，为了不让开发商赚取黑心钱，提出个人集资建房，自己的房子自己造。有好事人和好心人发倡议，一些买不起高价房子的人纷纷响应，既愿出钱也愿出力，不是为了赚钱，只想用等价的劳动换取等价的房子。但愿个人集资建房者们不要遭遇开发商同样的问题，能用自己的资金和劳动为自己造出理想的房子。

事情往往就这样，转了一圈后又回到原点。从个人造房到实现房子商品化，如今又开始个人建房。这里不能不羡慕喜鹊，喜鹊可以在丛林中自由选择最高的树筑巢，而且不用通过任何的审批手续，不用过任何的关卡，不用交任何的税费，更不用打点谁，就能择枝而居。它们用自己的劳动换取的居所那才是真正的等价。在荒地上栽一片树苗，待树长大成材后砍下一些在林中造个木屋，为自己筑一个巢，然后在那里画画写文章。年轻时我曾有这样的想法，现在看来，我那时的想法还真的算有远见。可惜由于怠惰，未付诸实践，而只是空想。

空留一个对喜鹊的羡慕。                                    

（选自安徽人民出版社出版郑学林文集《学林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