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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广州佛山,最令我惊叹的是那晚上七点四十分许,我们为当地创意排练的省运会开幕式刚刚入场完毕,老天突袭十级暴风雨。
紧紧捂住万人体育馆上空浓密的黑云,突然撕裂,暴雨如天河直泻,哗哗喧迸。南海奔来的狂风吹得场外人歪树倒,似万马千军兵临场地。可是,让我诧异的不是什么风雨,而是风雨里的佛山人。数万观众,有伞的撑伞,没伞的淋着:几千演员,包括儿童,全部安之若素,静静地坐着。因为怕电缆出事故,灯光收了。一片昏濛濛、水茫茫、哗啦啦之中,场地大门空荡荡的开着,没有人惊慌,没有人喊叫,没有人离席,也没有人逃跑,都在等待着风息雨止。
两个小时后,雨停了,演出从头开始。
谁给了佛山人如此这般的内应力、耐力、涵养力和定力?强风暴雨中佛山人集体潜意识的从容和期待,也许是此地的独特性格?
胖胖的封伟民是一个安静的人,给我的感觉是平和与从容。我们见面一共只有三次。第一次是在他那藏在居民深处的陶塑工作室。那间工作室不推门只像是普通民工作息的家,推开门让我吃了一惊。饶有新意的活生生的陶塑人物,案头和地上摆的都是。封伟民无声地笑着,任来人欣赏作品,不做什么介绍和讲解。第二次是在一个“木艺王子”的藏品馆。那位把千年丝楠木扔在房前屋后的收藏和制作大鳄,滔滔不绝的讲演他的沉香,紫檀、黄花梨。本来约好封伟民带我去看新作品,一转身,人怎么就不见了?搜寻一番,才发现他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第三次是在陶塑工艺美术大师潘柏林艺术馆开幕的酒会上,杯盏叮咚,人声熙攘,他还是静静的坐在一处,不知道喝没喝酒。三次会面,大约总共说了十来句话,问候、寒暄、闲话,全省略了。
我回到北京之后,收到了封伟民发来的“短信”,说出版社要给他出一本画册,约我寄点文字材料像“艺术履历”什么的。往复数日,材料寄来了,却令我愕然。他那个简历,除了一些获奖的作品名字之外,只有“1964年出生于石湾”,“1992年在广州美术学院进修”,然后就是“2010年获第二届中国陶瓷艺术大师”荣誉称号。
三级跳?
如此简单?
北京一位资深的工艺美院教授,在我家看到了封伟民赠的陶塑《如意观音》,教授激动地笑说,在“中国陶艺大师”评审会上,众评委走进琳琅满目、拥挤着评审作品的展室,有一位评审便向着《如意观音》喊出来:“就是这一件,没有争议的!”教授走后,我一个人面对这尊为封伟民夺得“大师”称号的“如意观音”。看观音低眉若有所思,无声地“走”过来,神态平和沉静又端庄典雅。红褐色的肤色,犹如久经田里的阳光。乳白的粗布袈裟,似乎农家织就。头饰、胸饰和手中如意,翠玉碧绿,琉璃金黄,精巧而又不是质朴,都是人间常见的饰件。这是一件可以亲近和信奉的“佛”,来自于民间,甚至可以说是来自于我们身边,这观音用平和的神态演绎着“无故加之而不愁,猝然临之而不惊”的慈善与包容;亲近到似乎在倾听我们的人生沧桑和悲欢离合。传统的“石湾公仔”题材,因为出自众生之林和对于民间风格的深入描摹,焕发了“普罗”新意和现代审美意蕴。
我特别喜欢封伟民的陶塑《雄霸天下》和《明月几时有》。《雄霸天下》中的汉高祖刘邦似乎生就了虎视眈眈的雕塑感。而张开的斗篷突破了雄踞天下的那种平衡,带来了动感、生机和猎猎风声。《明月几时有》中东坡举向明月的衣袖,大线条的交错与写意则充满勃郁而潇洒之气,让我感到了那种难以言状的沉静中无穷动力。
我似乎一下子和伟民亲近了许多,因为,他的陶塑让我感到了他平和沉静之下的狂野和骚动。这时候,我曾经经历过的佛山十级风雨又涌上心头。封伟民,一个生于斯、生于斯的艺术家,在他的作品中,充满了佛山石湾性格的基因!
真正的封伟民,岩石下奔腾着炽热的岩浆,内心涌动着追求和激!
终于找到一点文字,可以阐释为陶艺而生的封伟民了。他在一本画册自序中说:“泥巴对于我来说是很值得珍贵的东西,通过泥巴我找到了自我,每天都在享受与泥土的对话,哪怕在对话中一个细节的理想表现都会令我无比享受……”
是的。石湾独一无二的泥土,是天地赋予封伟民的生命馈赠。他落生在这陶塑工艺王国里,蹒跚学步就行走在“公仔”的簇拥之下。接过石湾陶艺传统的衣钵,是他的宿命。幸运的是封伟民成就在这一个开放的大时代,他不肯把创作变成一种工艺生产的流程。在熙熙攘攘的人们涌向名利场的时候,他平静而泰然地把学习和借鉴遍涉中外,特别吸允着世界雕塑乃及中国画、民间模板年画、汉砖、书艺和瓷艺的营养,作品迭出新意,这才猜透于陶艺之林,走进国家级陶艺大师的行列。
人们常说:“有容乃大。”我相信,生在石湾的泥土之中,煅烧在现代生活和艺术的大熔炉里,封大师注定平和从容地再度起飞,直冲云霄。
作者:韩静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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