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9日至26日，“面向现实：中国当代艺术选展”在我国美术界的最高殿堂——中国美术馆与观众见面。这称得上是一件可以载入中国美术史册的事件。

　　4月9日，香港苏富比拍卖会上，有6位中国当代艺术家的作品成交价都在千万元以上，中国当代艺术引起人们的关注。

　　由中国美术馆和奥地利路德维希基金会美术馆联合举办的中国当代艺术展，让以前一直被称为“江湖流派”的中国当代艺术，以学术性交流姿态面对观众。这意味着中国当代艺术得到了大众的接受和官方的认可，对于开放的中国美术界具有重要的意义。

　　实验空间

　　方力钧的画布上，从地面走到云端的“光头娃娃”;岳敏君的一个个咧嘴“傻笑”的形象;张晓刚的人物表情凝滞的“家庭大照片”;刘野充满稚趣的“特别小女孩儿”……这些中国当代艺术领军画家的作品悬挂在中国美术馆的展厅里，观众能够感觉到，这里所营造的声、光和动感的艺术氛围，与其它展馆完全不同。

　　一辆由面包车经过改装、焊接、缝制、拼贴等工艺变身的“小火车”，静静地停靠在展厅一角。它长长的车身由数百件五颜六色的衣服、裤子拼接而成。不时有好奇的观众把头伸进车窗里，探究这些人们再熟悉不过的原材料，怎么就变成了一件艺术品?

　　建筑工地用的脚手架矗立于展厅中央，用于悬挂展品。毫无修饰的脚手架，给人一种“未完、待续”的感觉。“对于一些习惯于追求完美的观众，有一个改变胃口的过程，人们慢慢就会适应的。”一位在展厅拍照的摄影专业人士对记者说。

　　展览展出的作品，是随着改革开放成长起来的一批具有创新精神的中青年艺术家的作品，涵盖了绘画、雕塑、摄影、录像和装置等类型。有张晓刚、方力钧、刘小东、岳敏君、刘庆和、申玲、杨劲松等人的绘画作品，也有汪建伟、曾浩、刘建华、陈文令、向京等人的雕塑和装置作品，还有廖晓春、宋冬、宋涛等人的摄影和录像作品。这些作品创造出新的艺术视觉效果，凸显艺术家对现实的体验与感受。

　　有人认为，中国当代艺术终于完成了从国外的学术认可到国内的学术认可这一过程，就好像当年崔健终于进了春晚，很难说这是崔健的胜利还是春晚的胜利。

　　中国美术馆馆长范迪安认为，该展览是一个严肃讨论中国当代艺术本土传统和现实渊源的学术展。他说，相比西方艺术家，中国艺术家们都接受过严格的写实训练，因此，展览呈现的绘画作品都有具象性的艺术语言，这正是中国当代艺术面对的现实之一。但是，现实并不等同于真实的生活，这些作品也是艺术家们面对现实生活的提问。

　　今非昔比

　　2007年12月，被称为中国当代艺术“四大天王”的方力钧、王广义、张晓刚、岳敏君的工作室——“坦克库•重庆当代艺术中心”成立，四川美术学院院长罗中立担任该中心艺术总监。把过去的武器库变成今天的艺术中心虽然并非首创，但其非营利性质却让很多有着艺术梦想的年轻人激动不已。“坦克库”拟订的“艺术新新计划”是，凡年龄在20至30周岁的艺术家，无论性别、学历、从事何种形式的艺术创作，都可以提交入驻申请。其宗旨是催生当代艺术的新生力量，孵化新人新作，为年轻的艺术家提供一个实验空间和展示平台。

　　不难看出，这种“非营利性”艺术活动的背后，是雄厚经济实力的支撑。如今，当代艺术家们的实力已远非昔日可比。短短几年时间，他们的腰包便迅速膨胀起来，他们大单进账的财富效应，也让人们对这个曾经处于边缘地带的艺术流派刮目相看。

　　当代艺术家们是中国最早的一批“面向现实”、“走进市场”的艺术家群体。几年前，他们中很多人还被称为“流浪艺术家”，从最早的北京圆明园画家村转战到宋庄、大山子等城市边缘地区，靠卖画维持生计。正如出道最早的方力钧所说：“我们这样的艺术家，从上世纪80年代就到圆明园，在一个最底层、最贫穷的状态下进行创作。从最初的文化体制下只能发出单一的声音，到大家可以发出各自的声音，这样的过程绝对不是突然发生的，它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

　　正是经过长期艰苦的历练，在艺术品市场火爆行情到来之际，方力钧等一批坚持不懈在海里试水的艺术家才得以最先浮出水面，成为其中的佼佼者。

　　然而，行情高潮似乎来得太快，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两三年前，当代艺术家的作品拍卖价格一般是几十万元，最高的也就是几百万元。今年，他们的作品成交情况第一次有了统计数据，结果令人惊讶。据“2008胡润当代艺术榜”显示，50岁的张晓刚作为中国当代艺术的少壮派代表，去年公开拍卖作品总成交额达2.88亿元，仅次于89岁的吴冠中，位居第二。

　　4月9日，香港苏富比春拍会再次曝出惊人天价：张晓刚的《血缘大家庭3号》拍得4736.75万港元;岳敏君的作品《攻占游泳池》成交价为2048.75万港元;刘小东的组画《战地写生：新十八罗汉像》拍得6192.75万港元;罗中立的《豹子》也超过了1000万港元。这一次，中国新锐艺术家们在国际艺术品拍卖市场上可谓出尽风头，大有斩获。

　　艺术评论家孙炜认为，目前对当代艺术品价格推力最大的还是市场的运作，而非学术突破。他说，收藏当代艺术品的更大“傻瓜”还在后边，中国当代艺术作品价格突破亿元是必然的，而且会从“四大天王”中产生。

　　面向现实

　　业内人士认为，如果仅仅是对某些艺术品的价格变化感兴趣，而忽略了它本身的艺术和学术价值，这是不懂市场的表现，也是十分危险的。因为艺术品的价格是受市场因素左右的，并且深受商业包装和资本运作的影响，与作品的内在价值高低没有太大的关系。

　　评论家牟建平认为，“四大天王”的作品在两三年之内拍卖价格上亿元是有可能的，因为市场在炒作这些人，卖家手里有筹码。为什么一些很好的写实作品在国外炒不起来?因为国外卖家手中没有筹码，写实画派的市场在国内。

　　然而，也有一些谨慎者看到了市场泡沫并预测即将出现拐点。此次香港苏富比春拍的108件中国当代艺术拍品，全部来自美国“仕丹莱收藏基金”，且成交价居前的作品基本都被华人买家拿下。这种西方藏家抛出、华人买进的现象更令人担忧，一旦西方藏家大量抛货撤离，当代艺术作品价格跌落将在所难免。

　　方力钧认为，艺术品的市场价格就像泼出去的水，艺术家是无法控制的。他说：“艺术家在社会上还有可能受到尊重的话，一定不是因为富有，而是艺术家所拥有的文化艺术价值。所以每一位艺术家的工作方向一定要指向核心的文化价值，而不是金钱。”

　　世纪80至90年代，几个国内外重要展览如“中国现代艺术展”、“后八九中国新艺术展”、“威尼斯双年展”、“中国新艺术展”和波普艺术展等，方力钧一个不落全部参加了。他的作品还随《中国新艺术展》巡回展览于悉尼新南威尔士美术馆、里斯本昆士兰美术馆、巴拉特市立美术馆、坎巴拉艺术学校美术馆。之后又有《中国前卫艺术展》巡回展览于柏林世界文化宫、荷兰鹿特丹艺术厅、牛津现代艺术博物馆、丹麦ODENSE艺术厅。有评论认为，威尼斯双年展、圣保罗双年展和卡塞尔文献展，这3个被称为艺术界的“奥运会”，也都接纳了方力钧和他周围的画家。中国艺术史上几代人为之奋斗的“中西交流、走向世界”的愿望，被这些年轻的“泼皮小子”轻松实现了。

　　事实上，一些有远见、有实力的新锐艺术家，已经把自己的影响力悄然渗透于更广阔的艺术领域。3年前，方力钧参与了由张元执导，姜文、赵薇挑梁的电影《绿茶》的拍摄，他凭借个人的艺术风格和独特的艺术样式，使这部电影的艺术格调在国内外得到广泛认可。

　　从某种意义上讲，面向现实，这是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一个新起点。

　　出处：《金融时报》，2008年4月25日。

作者：李文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