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菜翁

黄河滩里种菜翁，岁岁种菜河滩中，

茧手粗壮指染泥，茅棚低矮墙漏风；

暮宿伴听鸱鸺悲，晨起陪落一天星，

塬上人人传笑料，“阿儿不识阿父容。”

十六随父学种菜，而今满头白发生，

屋中家什少添加，墙泥剥落忘几层，

身上衣裳缝又补，驴儿一槽到孙曾。

近年科技大发展，种菜不分秋与冬，

四时鲜菜寻常有，各种珍蔬集大棚。

今年欲替儿完婚，菜翁浑身是干劲，

包得滩地十余亩，高息贷得“扶贫金”。

意恐利薄得钱少，及早培肥秧葱苗，

初夏新秧渐长成，满目葱绿喜心中。

担心卖秧价钱低，起出秧苗洗去泥，

每将廿斤扎作捆，装入驾车备赶集。

个个集镇数十里，菜翁自信好脚力。

入夜槽中添硬料，初更起床饮几瓢，

二更便要来搭套，轻轻将驴拉出槽。

月在中天过乡府，院里鼾声如擂鼓。

赶驴驾车上山道，四面寂静鵩鸟叫。

常人闻听心发怵，菜翁脱衣来帮驴，

一路行来五十里，平明赶到县南集。

人困驴乏暂歇息，取出干粮且充饥；

干吃硬咽几回噎，四望不见蓄水池。

清早人们散上集，有人问秧价高低？

讨价还价复数遍，菜翁不敢乱主意。

一分一分尚且搞，买家笑将言语讥。

走来一人面带笑，手中皮夹大盖帽，

近前开口“交税金！”，菜翁掏烟急回告：

“葱秧尚未卖一根，待会您再收税银。”

来者听罢瞪双眼，“你卖不卖我不管，

休要胡搅甭蛮缠，请你快缴纳税钱。”

菜翁递烟忙赔笑：“收税谁人敢不交？

卖了葱秧得了钱，便交税金不食言。”

“没钱交税也好办，我把葱秧押两件。”

话未落音便提葱，转身一去无踪影。

一斤葱秧五角整，两捆提去倍心疼。

亦无凭据也无票，再收税来怎辩清？

片时众人来买葱，秧好价好大家争，

过秤点钞汗如雨，半晌车中已卖空。

拉起驴车折回身，一路寻到税所中。

将钱赎葱寻税官，可怜未谙税官容。

瞅着都是都不是，穿戴都是恁齐整。

都称老伯都带笑，笑问“老伯因何情？”

菜翁道完收税事，个个听罢气填胸。

“谁人押葱谁是贼，不知哪个孰可憎！”

复叫“老伯您认贼，”“老眼昏花难认清，

看着你像他也像，认来认去一般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