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的信仰（3）

使我一心难平的，还有那流尽人间泪水的杨摩西，他也许曾经并不喜欢这个名字，只为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暂时去信那个教一次，还是失去了饭碗。他不喜欢他做豆腐的老爹给他的名字，杨百顺。他真的没顺过，仿佛教私塾的老汪。

老汪心里有一本无人能理的论语和一本无人能说的难过。他有一个小女儿，一直调皮，终于在六岁的时候落水淹死，死时老汪不伤心，但一个月后，梦见小女儿给他掖被子，他开始想这个娃，一直想到在延津呆不下去，就辞了东家，去了远方，到哪里呢，哪里可以不想娃，就停在哪里，那个地方，叫宝鸡。

杨百顺，还是相信这世上的人，只有找到能说得上话的人，才有灵魂的安宁。可是，我悲伤的想，他还是找不到的。人，孤独不在一处。如同老汪的不一样的论语，以及老詹的没有用的外来的教义。

这几天身心不适，常常对着一桌子的菜，发呆，他们来自交换，我拿出了诚意，交换来的食粮，丝毫没有诚意。农药，激素，还有化肥，那快速生长的作物，还有动物，有其形，无其神。你让我相信人吗？相信小贩，还是菜农？他给的还是这些，再问下去，问出一肚子你耳朵听出老茧的苦衷。

我拿出了诚意，未必有几个人能懂。只是我自己对自己有些挑剔了。几十张宣纸画下去，只一两幅，我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美得让我想死的时候，神来了，我只配合着他手舞足蹈，如同那史前的巫师，念念有词。我常常在自己的这些神迹面前怆然涕下，如同老汪难过时一个人四下里的暴走，这宇宙间，一个人，能看见的唯一的形式。

它不叫画，也不叫书法，不叫篆刻。而是，神来时，有信仰抱着我，我终于没有变得更加疯狂，如醉，如一时的疯，醒时，我依旧汤汤水水的说着人话。甚至比你更了解一个人，如何去说服一个人。把稻草说成金条。

艺术啊。我愿意死在你里面，如果可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