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梅跋记
古今好梅,真识者无几。多为喜红闹春之景、柯枝诡异之态。凡画者,墨易粗陋,笔易流俗。或滑或滞,力不由心;或铅华脂染,以媚市好。于梅,吾昔自谓善者,然续读史典,由宋至今,纵览精卷,方觉识浅而自愧矣。
吾以为,识梅当先研宋人。宋画精绝,已为世道。宋梅唯杨无咎仰止。观杨氏之梅,其形皆由细察心出,谨严精微、登峰至极。然其“孤标雅韵”之神,非具“耿介而不慕名利,不仰时好”之格品不可易得。
古贤素有仰梅之高洁不逊,以喻心境。视梅如“寒鹭立汀”之风骨。故读梅须识性,画梅先修身。
逃禅之后,善梅继有王元章之“孤高磊落”、金冬心之“真率天成”、汪士慎之“自笑成孤调”、晴江之“傲岸不羁”乃至齐白石之“朴质天真”皆可为吾之范典。
宋梅唯杨无咎仰止。观杨氏之梅,其形皆由细察心出,谨严精微、登峰至极。然其“孤标雅韵”之神,非具“耿介而不慕名利,不仰时好”之格品不可易得。
王元章善梅自杨补之。尤攻墨梅,吾独好其素枝。冕益读兵法,持当世大略而拒以为用,归会稽,依浮屠庑下,教授弟子,倚壁庋土,釜爨以为养。人或遗之,不受也。其志行不求于俗,乃如其梅品,神韵天然,高标孤洁。
“冕既归越,复言天下将乱,时海内无事,或斥为妄。冕曰:‘妄人非我,谁当为妄哉!’乃携妻孥隐于九里山。种豆三亩,粟倍之,树梅花千,桃杏居其半,芋一区,xiè薤韭各百本,引水为池,种鱼千余头。结草庐三间,自题为‘梅花屋’”此 宋濂记云,实可见冕之风骨矣。
司农金冬心博学,善梅。自曰“江路野梅”求“天大寒时香千里”。其梅如己,独具浪漫,野逸无拘,不及世事,自在逍遥。其梅虽似随意点染,而笔墨谨严,简朴疏秀,具“高岸之气”。欲捕神韵之难,唯习者自知矣。
巢林汪士慎尤擅画梅。壮时目盲,然“工妙腾于示瞽时”。更以“心观”梅。戏刻“左盲生”、“尚留一目着花梢”印以为证,其励勉之志,为后世楷模。
“忆昔同少壮,怀抱多慷慨;“身依故土家何有,鬓欲成翁事已非。 寄语故人应怜我,我怜无处对春晖”。汪氏难言之悲凉令人感慨。习汪之梅,须先于自然,而重师于心,唯求其“自笑成孤调”,不随波逐流耳。
李方膺尤精梅。旧有丁敬跋曰:通州李方膺晴江,工画梅,傲岸不羁。罢官寓金陵项氏园,日与沈补萝、袁子才游……予爱其诗,为作数印寄之,聊赠一枝春意。
晴江画梅,纵横豪放、墨气淋漓;欹侧蟠曲,不拘绳墨。“不逢摧折不离奇”。其意在青藤、白阳之间耳。
兰竹画,人人所为,不得好。梅花、举世所不为,更不得好。晴江李四哥独为于举世不为之时,以难见工..故其画梅,为天下先。日则凝视,夜则构思,身忘于衣,口忘于味,然后领梅之神、达梅之性,挹梅之韵,吐梅之情,梅亦俯首就范,入其剪裁刻划之中而不能出。精神浚发,兴致淋漓,令人莫得寻其起落,吾欲坐卧其下,作十日功课而后去耳。此为乾隆板桥郑燮漫题,吾意写图复记。
百石真妙,在“天真稚气”。然画为心声,气于心出,非百石耄耋之童心不可易得。徒效者妄论“似与不似”,或粗简做“拙”,或笔油墨滑,实谬于百石“一挥”之误矣。
意于百石,心随为上,质朴为本。随者,随性,求童心稚气;朴者,忌戒雕琢也。然,质者之本性,乃自天授,非机巧者方可论。



作者: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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