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女性外形的描绘,不仅体现了一种权力,表达男性半现实半梦幻的奇特想象,而且还透露了艺术家个人深处的内心冲动与成长机缘。当我初看石巍的油画,那些闪烁在一只无形的变焦镜头中的“骨感美女”时,我突然升腾起一种预感,以为画家在这里,与其说是在关注女性,不如说是在通过女性来评价自己。
性别观看是人类社会意识形态发展的一项重要内容,并且总是和一连串的描述性词语有关系。我甚至怀疑性别成长本身就是一种历史书写的存在方式,目的无非是让那些永远也不能重复的内容轻易地发散在多少已经公共化的话语中。从这个意义来说,一方面,我特别能够理解女权主义者的愤怒,因为,在她们的眼中,历史书写过于男性化,没有给女性留下合理的空间。另一方面,我又明白,这些性别的愤怒是不会有什么更积极的结果的,因为性别就深嵌在所有的个体身上,像基因那样,把一些远古的习性遗传给一代又一代的新人,而让他们无所逃循。
石巍大概就是属于那些无所逃循的新人当中的一个,否则无法解释他为什么如此关注女性。有意思的是,他仅仅关注女性当中的一种形象,一种通常被称为“骨感”的美女。如果检索人类历史,无论中外,在定义女性当中,对肥美的赞美总是占了上风。这可能和人类早期的生殖崇拜有关。要知道,无论是繁衍的需求还是欲望的达成,性感总是和丰满连在一起的。然而,随着现代化中世俗潮流的发展,一种与之相反的趣味逐渐泛滥起来。先是兴起反肥美的风气,以致减肥成为全球化当中一道最显著最日常的风景线,减肥产品填塞着绝大多数的电视广告专栏,摆放在许多大型百货公司的橱窗上和柜台里。更有甚者,崇拜中性更成为青少年流行的风气。此外,一年一度的时装展示,不仅引领了时尚的发展,那些气宇不凡行走在T字型走台上的时装女郎,她们的身材、笑脸、化妆和表情,更成为世俗主义包围下的年轻一代津津乐道的话题。在这种气氛之下,衣架式的“骨感”能够成为一种重要的、关于女性的新价值,就不足为奇了。
当然,我相信石巍之所以对“骨感”有浓厚的兴趣,可能还有更隐秘的个人动机在起作用。事实上,许多艺术家的奇特风格,与其说与公共性习俗有关系,不如说和个人独特的、无从解释的内在冲动有关系。我无法探知石巍的童年生活的诸多细节,但有一点似乎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在成长的关键节点上,一定有某种女性的因素在起着隐秘的作用,并推动他走向自己都无法完全操控的未来。所以,我总觉得在他的眼中,女性不完全是女性,而更像是自我成长当中的镜像。当那些骨感味美女在骚首弄姿时,石巍看到的却是一种纠缠不清的情绪。在他看来,始终有一种无法定义的紧张感弥漫在成长的周围,从而让性感本身也变得暧昧不清。
在我看来,暧昧恰恰就是石巍梦想要表达的对象,而骨感只是一种外在的需要,一种对情欲的修饰与伪装而已。当他笔下的美女们做着种种骄羞的动作时,当她们盯着画者,其实也就是观众时,她们的眼神不仅有挑战,有向往,更有一种无法说清楚的暧昧与犹豫。她们大胆,但大胆当中又不无修饰。她们开放,但那是一种确认开放不会带来伤害的典型姿态,而不是开放本身。她们本身就是一种矛盾,一种自我抗衡又自我欣赏的欲望纠缠。而所有这些,又都构成了一种反现实的梦魇,延伸着,存在着,通过艺术家的笔触表达出来,成为形塑性感,同时也形塑艺术家观看立场的借口。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骨感体现的并不是时尚,而是一种立场,一种无法逃脱又极力想逃脱、暧昧与梦魇并存、却又难以落实为文字的纯然个人的立场。
2007-6-29 广州
来源:雅昌艺术网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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