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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旋天际的台湾苍鹰

  1

  大约是1978年初夏吧!我第一次和义弘、淑珍夫妇见面。

  那次见面,纯粹是一次礼貌性的拜访。见面的地点,一点也不特别,就是他们在基隆的家。当时,内人美卿和我正在交往,而美卿是淑珍老师任教国中时的学生,便有引导我们见面的机会。我的心是忐忑不安的,因为艺术家「神仙眷侣」般的生活,让我衷心羡慕和向往。

  2

  他们居住的家是整排高挑洋房中,有着红砖砌造骑楼和水泥雕花楼面的一栋,坐落在南岸码头和铁道旁。而对面那一条,夸耀文明进步的「高砂桥」,正巧朝这家屋冲过来,与桥面环道相距只有1、2公尺而已。

  那天,屋外阴雨绵绵,客运车锚力起步、小贩用力叫卖。鱼腥、油气,和着污水,溅得到处都是。

  当我尾随美卿,和前来应门的淑珍老师,互相问候。顺利越过位在一楼的报关行,沿着扶梯,登上二楼大厅。

  「你们〈ㄌ一ㄣ〉好!」义弘老师约略听见我们上楼时的对话、喘气和脚步声吧!用他独特的南部腔台语,发出一声很短促的招呼。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起身「哈!啦!」,敷衍我们。仍然俯趴在供桌上,画他未完成的画。

  我偷偷的探头一看,原来正在摹拟一幅极其精致、美丽的工笔仕女。我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声。

  淑珍老师暗示美卿掂脚离开,选择靠窗的一头,轻声谈话。而我只能伫留一旁,欣赏片刻难得宁静。

  3

  义弘老师师承傅狷夫,私淑傅心畬,而后成为江兆申的入室弟子。江兆申是台北故宫里,诸多书画先贤的集大成者。作品中「设计味」的铺陈,流露现代化的企图。而义弘老师来自台南原乡、值得赞美的「土气」,才让这个优雅的传统「落地生根」。使得水墨画的「纯粹性」和「在地性」,有了更高的境界。

  他各阶段作品,皆能获取新意,离不开「旅游」所带来的滋养。而刻苦、用心,也掩藏不住他热情洋溢的才华。

  他的画作能够御「繁」从「简」,出入于「专业」和「文人」画之间。导正水墨艺术中「依样画葫芦」的形式主义,以及末期「写意」的荒诞不经。他勇敢放弃俗不可耐,所谓「古拙趣味」的追求。并且疾声反对,存留艺术家最可贵的「真诚」与「自信」的情操。

  4

  义弘老师在台北艺大、台湾艺大和东海大学等名校美术系所任教多年,传授各样书画技法。丰厚创作经验,成为主要教学左证。耐心照顾青年学子,启迪后进,造就艺术主流巨擘。

  他又乐好「摄影」,擅用当代科技的「眼目」,有系统地反省、检视,传习而来的知识,并藉此开拓他更高妙的画画世界。

  他也利用课余时间,开设专题讲座,邀集不同职业、不同年龄同好。经常分享创作经验,以及国内外绘画、舞蹈、戏剧、出版和影像艺术等跨域作品,扩大彼此创作视野。

  5

  年前,从义弘、淑珍夫妇口中陆续知道,两人生活喜乐、创作心酸,种种人生难得滋味。他们同窗携手,致力书画艺术创作事业,初次落脚基隆,而后移往台北闹区,再将工作室迁到三芝,靠近北海岸,山水荟萃的别庄。

  义弘老师如同台湾苍鹰,盘旋在「大屯山」外围,尔后「黄山」、「喜马拉雅山」,进而回归「玉山」和「大屯」诸山。望见一大片、一大片「芒草」的山岗;又一落、一落,似刀切的「风陵」石滩。

  他的眼是透彻的;他的心是宽阔的。

李戊昆(国立台湾美术馆前馆长)

作者:李戊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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