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建：

　　信及画册均收到，画册也看了。

　　看了你的前后作品，94年那组作品是成熟了，硬边语言与水墨才自然地融合了，这之前的，还有些勉强和生硬。把画册全部看了，还是有点感叹，因为这么多人画水墨，其语言不是从传统水墨中自然生出来的，而是硬编的，不会有真正的生命力。而评论家南北的观念与感觉差距是极大的，或者说评论家心里对新现象在内心深处是惶惑不安的，故还未形成批评标准。这些标准如何建立，是需要去建立与完善的，这是未来文化景观的基础部分，不然都将消逝了。但我更为担心的是，传统文化内在精神的转译在当前如何，看来还没有人深思和认真工作的，看了你94年那组作品，新经验呈现了，但在怎样的文化背景下诠释则是个巨大的问题。水墨与硬边语言的关系，我理解，作为权宜之计是可以的，这相当于取得了去国外的护照，形成了语言上的可通约性。但从更高目标而言，则还没有完成。我的意思是指：当水墨以其精神深度直接打开心灵之门而晤面时才是艺术的共通约性。也是人们常说的共同财富。从纯技术上说，请皮道坚先生在水墨语言上与硬边语言及破边作出深度的阐明，因为这种技术处理已经引发了新经验，不得不作出解释的。这点已经与传统水墨形成了对立状态，还暂时不用是好是坏来判断。

　　传统水墨注意恒常性，而你的作品是片断经验的录制，这可能是加入了时间因素或时间元素造成的对立，时间单位缩小为刹那、片刻、暂时、霎时、顷刻、眨眼之间、一会儿，时间单位缩小后必然产生近距离的飞驰感，由此而出的速度和力量，这是西洋文化在20世纪的特殊品质，因此，你的作品呈现出一种崩坍感，这是机械文明时代的特质，这种速度和力量是从轰鸣而过的列车、擦身而过的汽车的存在状态的动力感而来的，但切切注意，人类正全面进入电子时代，其特质又是什么?传统水墨的时候单位，或说其最小的时间单位是时辰(二小时)，一般都用季节时间单位，故给人一种恒常感，是大时间单位下的宇宙现象。故与传统水墨形成了对立。其原因在时间尺度上。

　　对时间作哲学描述的是海德格尔，他在陈述人在时间中不断堕落的惨状，记录在《存在与时间》中，晚年他提出拯救方案，即是其后期著作，返回到大时间单位。在文学上作出人在时间中堕落与挫败的是《尤得西斯》。在美术上作出人在时间中分裂为碎片的是立体派。这只是顺便提一提。时间使一切分崩离析,但这只是现象。其根本是求得那恒常之在，这是超越片断经验的，人由此经验丰富而逐渐生起的力量是在其内中，就在转念之间，故神要在场。在不在场只是心念一动、一转一换。说起来是简单的，却需要深切的实践。故我觉得，注意心念的摆动，然后慢慢地引导为一，更有一番新情况。至于传统文化的内涵，我理解了一些，但说出来人们不会相信，更不会去做，因为这个时代人们实在太忙了，忙是时代呈现给我们的基本经验，忙是指：无心无意，没有主心骨，神自然不在场了。神不在场，又能说什么?总的来说，在技术上使用的同时还应注意反观内省在做什么。

　　　　　　　　　　　　　　　　　　　　　　　　　　　春华

　　　　　　　　　　　　　　　　　　　　　　　　　　　1995.5.18

作者：曾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