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门画派”，明代中期一个以地域为名的艺术群体，主要代表人物有沈周、文徵明、唐寅、仇英等。他们在书画上继承了宋元以来的优秀传统，使文人画更臻完美、普及，同时又在书画之外传递出一种颇具人文精神内涵的生活方式。

在艺术上，我们早已熟知他们的传承与特色。但他们是如何成长的？身处怎样的教育环境中？他们的教育经历对如今的艺术教育，又有着怎样的启示？

在元明清时期，江南地区特别是苏州的经济与文化教育最为发达。其中，明代吴门文人艺术家的艺文教育尤其突出。由于苏州地区经济文化发达，文人士大夫的出路比较多元，科举只是其中一种选择。

他们有条件将日常生活审美化，将文学艺术与经济收益联系起来，并对不在正统教育范畴内的艺文教育兴趣浓厚，形成了学习文学、艺术的良好风气。

明 沈周 《庐山高图》 193.8cm×98cm 

纸本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家族传承、世交往来、鉴藏交流，这三项是吴门文人艺文教育得以繁盛的“妙招”。

明代吴门文人的艺文教育是一种业余的、非体制化的教育。支撑苏州文人进行艺文教育的基础是苏州地区发达的士绅阶层。苏州的士绅阶层不仅经济基础雄厚，而且有着良好的家族艺文传统。

明 文徵明 《致文奎札》 24cm×36cm 

纸本 1523年 上海博物馆藏

沈周、文徵明、祝允明、陈淳等人的家族长辈中都不乏擅长诗文书画和喜好文物艺术收藏的。特别是文徵明家族连续数代出现书画家，不仅男性，乃至女性成员都会书画，家族中艺文教育资源相当丰富，形成了浓郁的艺文教育氛围。

比如，沈周家族“皆功唐律，兼善绘事。每赋一诗、营一障，必累月阅岁乃出，不可以钱帛购取。固尤以少得重。家庭之间自相唱酬，下至仆隶，悉谙文墨”。

明 文徵明 《致朱察卿札》 34.5cm×43.5cm 

纸本 上海博物馆藏

士绅家族之间多有姻亲、故交之谊，也使得学习者可以受到多方面的艺文教育。但更多的是世交关系。比如，沈周和文徵明的父亲文林是好友，故而沈周成为文徵明绘画上的重要导师。

建立在地缘、亲缘和世交基础之上的师生关系较之单纯的学校中的师生关系来得复杂多元。这种师生关系从一开始就带有亲朋好友关系，加之多重交叉，师生之间上下级的差别不明显，往往带有师友、亲友相混合的特点。

明 王宠 《致兄长王守札》 23.6cm×73cm 

纸本 1531年 上海博物馆藏

比如沈周在致祝允明信中就称小自己不少的后辈为“希哲契兄先生”，而自称“契生沈周”。亦师亦友的平等关系使得吴门文人的艺文教育比较松散自由，文人们的学习也容易转益多师，学到不同的内容。

 明 沈周 《致祝允明札》 25cm×26cm 纸本

上海博物馆藏

同时苏州士绅家族还是古代书画和文物的重要收藏者。张应文《清秘藏》列出的明代鉴赏家有30人，苏州就独占23人，其中包括沈周、文徵明、李应桢、陈淳等书画家，也有与上述人经常往来的徐有贞、吴宽、徐祯卿、朱存理、史鉴等。他们之间的收藏交流相当频繁，这也是一种重要的教育资源。

明 都穆 《致朱存理札》 34.5cm×43.5cm 纸本

上海博物馆藏

吴门师友间的艺文教育活动并不像学校教育那样固定化，接受艺文教育的时间很不固定。

一般来说学书法的时间比较早，因为属于普通的小学教育范畴。学习诗歌、古文的时间稍晚，大多是十余岁的时候。绘画、琴曲、医术等学习时间更晚。

就绘画而言，吴门文人只是到了中年科举成功或者失利之后才较为长期地投入其间。也就是说，艺文教育是一种断断续续的状态。

明 文嘉 《吴门诸家图》册之《太湖》 绢本

故宫博物院藏

虽然吴门文人书画学习的时间不固定，但属于终身学习，总体的学习时间相当长。同时，这种漫长且有所间隔的学习方式也给他们带来更为多样的学习机会。

与此同时，吴门文人将艺文教育看作个人整体素养的组成部分。他们很看重从前辈那里学到的人品道德，专门的艺文技能反而不是其首要关注。对他们而言，文学艺术教育不是一门孤立的学科教育，而是整个人文教育的组成部分。

明 朱朗 《吴门诸家图》册之《北固山》 绢本

故宫博物院藏

如他们学习书画时，往往要同时学习文学、历史等学问，不仅要进行临摹和技术性的训练，还要进行品鉴、考据等理论性的学习，通过讨论式、研究性的教与学，达到最终的学习目的。

明 钱穀《吴门诸家图》册之《阳山》 绢本

故宫博物院藏

由此可见，吴门文人的艺文教育既非学校教育，也非书院教育，因而显得非常松散和随意，这一特点使其在文化教育史上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明代的官方教育以程朱的性理之学为宗，学术视野狭窄。明代中叶以后兴起的民间讲学风气极大地解放了人们的思想，关注人性的启发。吴门文人的艺文教育是理论与实践的统一，反映了他们对明代中后期教育中“日用”精神的响应。

明 陆师道 《吴门诸家图》册之《虞山》 绢本

故宫博物院藏

他们强调心性的自由，也主张多读书，多积累，多向古人学习。吴门文人将艺文教育渗透到日常生活之中，同时日常生活又以文人群体的自我修养为最核心内容，俗与雅在这里融为一体，“吴门画派”的荣光，也从这里出发。

内容选自《中国美术》2018年第1期

作者：汪涤

《从手札看明代吴门文人的艺文教育与社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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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人民美术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