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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士剑,1960年出生于辽宁省黑山县,艺术学博士,现任教于中国美术学院。
黄河清,1958年生于浙江临安,艺术史博士,现任教于中国美术学院史论系,并受聘为浙江大学教授。
2008年元月1日凌晨零时整,北京。国家图书馆南门,气温零下7-9度,井士剑开始他的《阅读的可能》计划的首站---《2008秒》。他以默读、朗读的方式配以“乱码”的阅读。阅读中国当代艺术史,阅读反映了中国目前一个浑圆的特定历史性。冬季的寒冷使这种阅读充满了力量。
黄河清:2008秒刚好可以读完吗?
井士剑:当然没这么准确,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依我本意还想继续站下去,但工作人员都觉得冻着脚了,只好作罢。我觉得自己只踏出了半步。我有一个长期想法,想延续下几站,到大英博物馆展,每年背一袋美国运到中国的垃圾,去美国。
黄河清:你能运进去吗?
井士剑:能,都是美国倾销到中国的原装书。我打算一麻袋一麻袋扛过去,扛到美国,发扬愚公移山精神。
黄河清:你的“2008秒”,形式上很像约翰·凯奇(John Cage, 1912-1992)的4分33秒。他让钢琴没有声音,持续4分33秒,然后站起来面对观众说‘我弹完了---,这即是一种默念,一种默读。
井士剑:我认为自己所做的并不只是一种简单模仿,类似的vidio我看过,但我主观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当然,某些方面的相似性一定会有,这是无法逃脱的,因为一些前人的作品已经做得很经典了。
黄河清:我最近在看一本书,发现艺术是文化政治的重要手段。在法国第三共和国时期,曾专门成立美术部,美术国家委员会,这说明艺术和美术是相当重要的。发展并不是一个纯粹的艺术概念,还包括很多政治概念。因此,不能回避政治问题。
井士剑:作为一个当代的知识分子,一位本身非常著名的知识分子,难道你没想过,以你自身身体力行的方式对艺术发出声音,进行艺术创造吗?
黄河清:想过。但我认为目前中国真正的问题不在于艺术界,而在于文化界,所以我先做文化问题。文化问题清楚了,艺术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井士剑:正如谈论粮食问题,必须从大米或小麦谈起,不能仅仅谈论粮食本身。我的行为,非常希望能得到你的批评。明知你会批评,却仍坚持着这么做。今天我们坐下来探讨,围绕二个问题,一是关于乱码。我且将第一部分的行为,暂定为“乱码”,指阅读过程存在的一种乱码性。在当代艺术中,阅读是一个大的主题,且搁置它,回到乱码问题。乱码,和某些艺术家的文字作品是完全不同的理念,比如《天书》,他觉得是一个神秘的东西,我视其不然。无可否认,目前我们的理论家和艺术家所做的一切功不可没,但只有当乱码来读的时候,它才浑圆。人们才能发现它的伟大,它的有意思之处,以及它存在的问题。由此,我将前一部分,归纳为“乱码”二字。
黄河清:通过乱码,你想表达什么?中国古代有回文诗,左读右读,前面读中间断开读来都可以,但是能读出涵义。你的乱码……
井士剑:中国的回文诗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理念在先、相互贯通的思维。中国文化、艺术的发展并没有一个所谓简单的顺序感、经纬交织感,相反体现出一种浑圆。我的第一部分阅读过程,是看的过程中,不是朗读,你能从中发现哪一句是自己写的。这在某些情况下改变了你,却又体现着你的声音。一个物体在自我运行的过程中,周围施加的、碰撞的、摩擦的东西,肯定会对你有所改变。它的发展方向,不可能完全按照人所想像的方式。正如对你著作的理解,每个人都不一样。无论人们愿意看否,都是好事。
黄河清:所以你的“乱码”是在揭示当代艺术的混沌状态。
井士剑:应该是这样。
黄河清:这个理由比较说得通。
井士剑:我们不能一贯的否定社会。作为知识分子,肩上的责任是观察社会、洞察社会,提出社会的潜在问题,而不该是简单的反对和批判。
黄河清:你是在简单复制当代艺术的混沌状态。而我呢,试图去把它搞清楚,我们的出发点不同。
井士剑:此次,整个阅读行为的中心思想是“乱码”。我们无法控制任何东西,比如,我可能奢望自己能在行为过程中留下一张精彩照片,但恰恰有某种原因,它无法留下,这就是一种浑然。任何人的设计在实行过程中,他的理性都会得到一定程度的消解、分散。
我将有目的地选择大英博物馆图书馆、美国国家公共图书馆、包括希腊图书馆,这样世界性的大图书馆,来探讨阅读文化中的大方向。这样的探讨,并不排斥大众文化,我提倡大众文化,可是学术阅读同样重要,尤其是深阅读和泛阅读这样两个理念。我觉得,区别于所有行为艺术的是,在很多情况下,当代的行为艺术充斥着暴力和性,这是西方艺术创作的一种惯用手法。而我所做的,是我一贯性的艺术思想的延续。之前,我做过很多有关读书系列的创作,涉及文化、传统、雕刻等。
黄河清:所谓暴力和性的行为艺术,容易引起人们注意、得到所谓价值,现在的当代艺术,就是要做一些奇奇怪怪或暴力、或自残、或自虐的,前人没有做过的东西。而你所做的,难度更高。没有性,没有暴力,你在试图表达阅读的重要和阅读的可能。你需要以最后成品的视觉效果,给观众以感染力,这点很难。
井士剑:非常难。阅读本身就是个非常平凡、非常安静的词,它不是运动,是非常静态的。我选择这样一个时间、这样一些地点、这样一种方式,已包含了从事行为艺术所必需具备的挑战性。
黄河清:所谓挑战性,就是说它没有暴力,没有吸引人的噱头,要依靠它的内涵来感染人。基于此,上次我建议你只用静态的照片就够了。在中国国家图书馆面前读线装书;在埃及的亚历山大图书馆面前读羊皮纸;在古希腊图书馆、耶路撒冷图书馆门前读、在垃圾堆里读……
井士剑:在很大意义上,北京只是我在公共行为上的一个开始,或说一个开端。我真正的意思也未必这样,在你说明它明确指向性后,最终的问题又回到了“阅读”。用宽泛的心态阅读,对待这个世界;以一个知识分子的形象和姿态迎接这个时代。以垃圾为例,你我比较感兴趣,很多人也都会感兴趣。他们不一定是出于猎奇,很可能是出于他们的背景,如何阅读的背景。
今天这个时代,人们很少阅读,大量的把阅读当作信息来使用。可是在传统文化中,“阅读”有它特有的美感、特有的意义和价值。它使人的心产生空间与时间的距离,游走于人类文化之间。目前,中国应该提倡这样一种阅读文化。这也是我最初的、最具公共性的一个想法。
黄河清:关键是能否做到让大众来阅读,中国缺少阅读。很多人是没有时间去阅读、没有想法去阅读、没有愿望去阅读、更没有需要去阅读。所以人们真正想阅读,是肯定有机会的,有可能的。关键是我们不想,或者说不需要,看图就够了,不需要读文字。这个社会不是读图时代吗?
井士剑:回归真正的主题上,在这样一个读图时代,如何以一种传统的方式阅读?
黄河清:看图是快餐式的,眨下眼睛就完了。而阅读是需要智力慢慢消化,慢慢领悟的。它的过程比看图更精细、更精妙,需要一定的时间,及对于美感的体验。看图是一眼就立刻掌握信息,阅读却要慢慢领悟才能获得信息。有时,书虽然看了,但对读者心理没产生任何影响,也是白看。只有看了书以后获得了领悟,才算获得了真正意义的阅读。
井士剑:看图时代背后的危机正是没阅读性,也就是,我所提到的关于阅读的第二个问题:视觉阅读。这也是你上次批判我的问题。探讨这个问题非常有意思,视觉是有阅读感的,就像我们看东西,会说它没美感,还是有美感……这本身就存在着阅读性,这种阅读性,并不需要大声读出声来,它直接反映了每个人的内在品质。
黄河清:这令我想起一个问题。所谓图像的阅读性,恰恰是当代艺术的一个伪问题。把视觉概念化,让人猜,让人看不懂。像波伊斯的作品,每张作品边上都是满满一页纸,来解释这件作品。所谓的图像阅读,它在一瞬间无法理解,需要借助文字来说明,这一点正是当代艺术一个很大的弊端。概念性压倒视觉性,是当代艺术的致命所在。视觉作品应该一目了然,而不是故弄玄虚。
井士剑:伦勃朗画了无数张自画像,同一张脸,另我们 “读出”不同的内涵。而在当代艺术里,它众多繁复的作品,却常常只另我们读到一样的东西。
黄河清:你所说的视觉阅读,概念主义大师尤以卡苏斯,1965年的著名作品《一把和三把椅子》用并置的手法展示了,一把实在的生活用的椅子、一张椅子的摄影照片和字典里关于“椅子”概念的文字诠释。这即是一种“阅读”,他把椅子概念化了。但我个人认为,这只是对柏拉图的“理念”的翻版重炒而已,没有新意。亦如床,床的影子,影子的影子等等。
井士剑:倘若我们都活在一个全然不喜欢,全然已经过的词汇中,生活将变得非常乏味。为什么要提倡阅读,阅读包涵了一种既定,个人在阅读的过程中,可以以自我的方式进行诠释和判断,或进行非判断的认知。
黄河清:艺术家的思维是发散的。水是混是浊不要紧,重要是抓到鱼,拍出有意思的照片,有意思的录像来。
井士剑:我们对世界的认知虽各自不同,但总体的关注度是一致的。艺术家的创作,并非是简单的萌发、突想,它需要经历长时间的筛选、筛虑,在思想的无数次摩擦和绞痛之间,逐渐形成。若仅仅是偶发的,选择站在任何一幢高楼往下跳,或采取那些自杀的爆炸方式,似乎将更为合适。而我所能做的,仅仅是以一个艺术家的特定身份、特定方式,来进行自我拷问,及对社会的拷问。今天,和你一起探讨了关于阅读的问题,很有收获。无论怎么样,人能对这个社会有一点点作为,已经足够了。在此,向所有当代的前卫艺术家,和非前卫艺术家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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