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岁时妈妈从西安把我接到北京.我记得火车是绿的,见到站前广场那么多乞丐,车厢里那么多人,空气热得窒息.我在车上吐得一蹋糊涂.从此对火车和出行有了惧怕感.

 

姐说她上附中下乡时,坐的都是最便宜的慢车.她也曾钻到座位底下去睡觉,铺三张报纸,枕一个暖水瓶,睡得很香.因为在那么拥挤的车厢站一晚上很难撑住.

 

寄大纯说有一年开学他返校,买了票都挤不上车,人太多了.万般无奈他跟朋友借了一白大褂,端着一个锅,冒充厨师.总算混上去了.白大褂太小,勒得他浑身是汗.

 

占洋说有一次下乡,是夏天.一老师钻到座位底下,睡到半夜醒来,一只眼睛怎么睁都睁不开.他用手去揉,结果发现是坐在上边的那个人的一个大脚指头,正好踩在他眼睛上.

 

马丁说有一年春节他去张家界,坐的是小站之间的绿皮车.车厢自然是人满为患,居然有人一人占三个座位躺着睡觉,旁边居然没人推他,婴儿的哭闹也吵不醒他.马丁先是用来自欧洲的绅士风度说:"先生,这里有人吗?能不能让我坐一会儿?等他们回来我再起来."没人理他.终于,他用中国方式对那人吼道:"嘿,起来."那睡得不省人事的人真的就起来,把座位让给他了.疲惫的他很快趴在桌上也睡着了.一觉醒来,见一大屁股正紧挨他的头,坐在摆满鸡蛋皮,方便面盒的小桌板上.

 

我助手去年春节回家,根本买不到去厦门的票,排了几天,只买到去河北定州的.好歹先上了车.30多小时,一路就这么站下来.过了江西,才找到座位.他也很快趴在靠窗户的位置睡着.不知过了多久,被臭味熏醒.原来是他对面的一对夫妻,都拖了鞋.男的把脚伸过来正好在他右侧,女的把脚伸过来放在小桌板下面的暖气上,正好在他鼻子底下.无奈他只好又站起来走到车厢之间去透气.

 

哎, 这就是国情,还想浪漫,象<Country rode>?北京的城铁通车后我一直没坐过,一次心血来潮也想坐坐.进去就受不了,站台永远是那么多人,想找座位必须在那个人还没完全站起来时迅速挤到他身后坐下,否则就一路站着吧.每一趟车进站时就象拉洋片.在白得发紫的灯光下,拥挤着那么多为生活奔波而疲惫的脸,这一长串脸呼啦一下被扯到你面前,很快消失,同时又上去一堆一样疲惫的面孔,再呼啦一下被扯走.我看着这些一趟一趟的,被扯来扯去的.听着单放机里的<Country rode>, <Hello>, <Let it be>, <Yesterday>, <The end of the world>,  <I always loving you>... ... ... ...

 

 

作者：喻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