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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威尼斯双年展到北美馆的记忆

  中国当代四大天王之一的方力钧,正于台北市立美术馆举行“生命之渺——方力钧创作25年展”,堪为台湾有史以来最最大的中国当代艺术家展览。方力钧,这位最早被西方艺坛肯定的“后八九”中国当代艺术家,他的人生面貌与创作态度,是什么模样呢?《典藏投资》邀请策展人胡永芬撰文,娓娓道来这位著名的光头艺术家,在庞大光头符号创造的光芒里,你所不知道的方力钧。

  1993初夏,当时我正在中时晚报担任美术路线的记者,第一次到威尼斯去采访双年展。那年的重点之一,就是在当时于国际艺坛如日中天的超前卫评论家、策展人奥利瓦(Achile Bonito Oliva)主持,在他所订出“通向东方(Passaggio ad Orievte)”的大主题之下,特别让出一个展馆的空间,交给中国的艺评家、策展人栗宪庭,组织策划一个中国馆的展览。那一年,与中国馆特展同时的另一个重要主题展,就是“解体之后的俄罗斯艺术”。

  我到中国馆现场去找栗宪庭约采访,热闹的展场门口或蹲或立,四处散落着一、二十位参展的中国艺术家,没什么人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有点怪异的躁动气氛,慢慢跟大家问起来,发现果然,发生了一堆问题,大家情绪都不好。

  威尼斯印象

  在道意大利展览之前,奥利瓦原本的承诺是,抵达威尼斯之后,双年展大会应该支付给老栗(栗宪庭)3千美元的策展费,但是一行人来到威尼斯好几天了,每天去问,大会却一直以不明原因拖欠不付,行前老栗原本打着如意算盘:这趟出门除了自己之外,在照应着一起出来的这群大部分都很穷困的艺术家们,省吃俭用这3千块美金或许是够用的……。但大会这么一搅,顿时把这一整群人都弄得很是拮据狼狈,这个时候竟然还出现一个趁火打劫的帮办(此处姑隐其名),来跟老栗自荐:他可以通晓意大利语的便利,协助向大会要钱,但若是成功地要到了这笔钱,他要抽成5百美元!

  艺术家们看不得老栗受了意大利人的委屈,还要被自己中国人欺侮,火气更大了,话匣子一开整群艺术家们忿忿然咒声不绝,只有极少数人一直静默着,没吭声。其中一个是猛抽闷烟的事主老栗,还有一个就是方力钧。那一天阳光很大,我记方力钧穿着一件无领、前开两三颗扣子的米色汗衫型T恤,安静地配合我的采访,站在高高低低地挂着他作品的墙面前方让我拍照。而他回答我的问题都很简单,一句,两句话就算答完了一个问题,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并不是因为沉默寡语而说的少,而是懒得跟我说太多,或者是无语。

  对于这群都是第一次到欧洲旅行的年轻艺术家们,那一趟旅程真是一波三折。就因为没有钱,所以二十多个人必须分散住进几家不同的无星级旅馆,七、八个人挤一个房间,而且卫浴还在房间外面,必须跟所有旅客公用。而且展览期间张培力的作品就被偷了,路上徐冰的照相机不见了……,弄得大家情绪就像威尼斯毒辣的太阳一般燥热。这段期间所获得最关键的协助,就是一位原本跟他们素不相识,听说了这群人所面临的窘境,立刻满威尼斯寻人,终于找到老栗,提供了几千块美元,才让这趟原本计划就是要漫游欧洲的长途旅行缓过一口气来,可以继续走下去。

  生活在北京

  接下来几年,我每年去一两次北京,老栗跟廖雯(栗宪庭当时的女友,现在的妻子,意味重要的批评家、策展人)待我像亲人一样,我在的时候不只要我住家里,也带着我一起加入日常所有活动——吃、喝、玩耍,每回我去,就为我安排有效率的形成,到几十位艺术家的工作室,去看看他们当时的新作品,聊聊最近发生的事跟活动情况。每次到方力钧画室,一定都是堆着满屋子正在进行或是刚刚完成的作品,感觉上这个人除了吃饭睡觉,傍晚出来跟大家玩耍之外,所有的时间都在画画似的。

  老栗对于所有的艺术家们可以说是大家最亲密、最尊重的朋友,至于对像方力钧、刘炜,这些当时还非常年轻的艺术家们而言,老栗对他们而言甚至是像父亲一般的关系,所以像我这样被老栗跟廖雯像亲人一般对待,随时拎在身边关照的家伙,顿时级别立刻升高了,大家也对我毫无拘束地亲近了起来。

  在那个国外旅客近到中国只能兑换外汇券,而外汇券的币值大约是人民币两倍大的年代,我一个资浅小记者的薪水到中国去消费,那还是个相对上特别富有的人,因此头几年,我很习惯人多一起吃饭的场合当然是我付钱,只有一种情况会例外,就是方力钧在场的时候,就由他付账了。

  “后八九”成名于世界之后,方力钧成为受到国际艺术瞩目的艺术家,他画里像是打呵欠?像是无声之呐喊?张着嘴表情暧昧的光头人物,成为全世界眼中整个一代中国人心理的具体形象与缩影。对于之后中国更为众多的艺术家而言,方力钧的造像,更因为准确的打动每个人内心某曾某种共同的情感与情绪,因此之后影响了成千成万的艺术家,他们终其一生都在试图寻找、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脸孔,属于自己的造像,方力钧无疑是引领、代言了一代人,但同时,他也成为中国许多艺术家无法跨越的框架。这样的意味美术史的艺术家,在被中国当代美术界自己宣称是“花开墙外”的时代里,成为中国当代最早受到西方艺坛看重的艺术家,美术馆收藏、画廊邀展……,各种展约不断,人来人往络绎于途;也就是说,方力钧是这一群艺术家里成功最早,最有钱的。

  因此,那几年我到北京去的时候,最经常不在的,也是方力钧,因为他总是飞来飞去,尤其是常飞去欧洲参加展览,但只要他在,账单总像是理所当然似的,都归他的。

  一个充满人情的人

  到宋庄之后,方力钧也是最早一位盖起巨大画室的艺术家,也可以说他又启动了中国艺术家建大画室的新潮,那栋有点包豪斯风格,几乎没有窗户的挑高巨大工作室,当时成了宋庄的一个风景。

  做为一个很早就成功成名的艺术家,方力钧有他特别柔软人情的一面,尤其是对于朋友,他身边很多至今仍经常往来的朋友是他的发小(小时候的朋友),自他少年时从邯郸老家结交至今仍然亲近密切。在许多大人物的场合中,方力钧也总是习惯于不忘放大表扬整件事情幕后无名工作者的功劳,或者为失败者制造一顶冠冕让人看到他的优点与功劳;他也经常有机会身处在大部分都是尚未成功的穷苦艺术家的场合里,这时候方力钧最常扮演的角色,就是一个从头到位搞笑取悦大家的人。

  有一回我带着一个心理学专业的朋友一起在宋庄吃晚饭,席间两三个小时,一直是方力钧不遗余力地一个笑话接着一个笑话讲个不停,把所有人的脸颊都笑废了,之后我的朋友困惑地问我:那个说了一个晚上笑话,笑到自己都飙泪的家伙是谁啊?我告诉她这个人就是方力钧。她,大为惊讶!因为一般在群体中,这样的角色通常是由阶级较低,争取认同的人所扮演的,而方力钧之所以把自己放在这样的角色上,更大的可能是因为他透过这种方法,在当时当刻那个全都是尚未成功的艺术家聚会中,刻意地降低自己的阶级,让别人的心理更舒服一些,这是属于方力钧式的体贴,也是一个具有足够自信的人,才能坦然流畅自然做出来的行为。

  一个不折不扣的艺术家

  但是另一方面,方力钧又经常显现他非常严酷的一面。有个成语形容一个人动时极动静时极静:“动若脱兔,静若处子”,但方力钧的两面极端性比这个成语更复杂,他动起来固然甚是癫狂,静的时候却又像是个深沉严酷的智者,专注而一言不发,小小眼睛里黑黝黝的眼珠直直盯着对方,像是他可以用眼神穿透。这个时候,他的神情特别严肃,甚至是隐含着严厉,但也可以在一瞬之间,他轻轻的拨动话题,四两千斤的转换成玩笑,露出他的泼皮本色。这也是他与严酷同时两面俱在的人情的一面,不是不在意,是让给对方一个下台阶。

  长久以来,我一直认为方力钧是个特别有人情,但是也特别世故的人,尤其是他开了一家家聚餐之后,在社会上交游广阔,在场面上感觉更见圆滑,但是自从将近两年前开始,跟他合作着手进行这次于台北市立美术馆的“生命之渺——方力钧创作25年展”,陆陆续续点点滴滴的过程里,又看到了一些更为真实,也更为多面向的方力钧,原来,他是个工作狂,而且,是个不折不扣的艺术家。

  在他工作室里,四处散置有大量他阅读过,表示着记号的书籍、资料;有各种各样的簿子、纸片上是他随手的构图与图像笔记;他热爱阅读史书,即使是在旅程中也带着各代史书反复阅读;他无时无刻都在思考着各种问题,尤其是跟人类生命情景、生存状态有关的各种问题,而对于各种问题他都会先梳理出属于他的看法跟观念;他的意志强大鲜明很难改变,但他的身体灵活柔软很好配合,他很坚持要达成的结果,也很体贴别人的感受;他是个对于事情的目标充满了热情与想法。但是对于事情执行的细节与步骤没有耐心缺乏概念的人,是个看似精明,实则跳跃而随性的人。

  方力钧,他,其实是个只适合做艺术家的人。

  出处:《典藏投资》,2009年5月试刊号,第19页。

作者:胡永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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