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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绘画的彩墨审美心里,其实交杂着画家对造化的追求。而造化的熔铸又来自于心源,且交杂着认识与伦理。《周礼·考工记》载:“画缋之事,杂五色,东方谓之青,南方谓之赤,西方谓之黑,天谓之玄,地谓之黄。青与赤谓之文,赤与白谓之章,白与黑谓之,黑与青谓之敝,五采备谓之绣。”中国绘画的色彩,亦可说是造化与心源契合的产物,它既不违背造化,又得心性之源,且使心性之源不能离开自然物象,所谓“随类赋采”就是这个道理。当然,如现代人的观点,色彩也是人们感觉美的十分重要的元素之一。有科学论断指出,不同的色彩是能够引起人们不同的情绪与心理变化。如红色,它往往让人感觉到一种血与火的洗礼,使人产生亢奋与激动,因而其象征热情;绿色呢,它是大自然一切植物的代表,也是旺盛生命的象征;蓝色则是天空与海洋的代表色,除了让人心旷神怡,它还象征自由;黄色呢,它是谷物成熟的代表色,又因明黄色与帝王结缘,因而除了象征富有,还往往象征高贵;至于白色,它是冰雪的代表色,所谓冰清玉洁就是它的延伸,其象征意义,往往让人想到纯洁;黑色,则除了令人感觉神秘、还往往象征权力与威严。当然,这些象征性的色彩观念,又往往会因时、因人、因地而产生异动。大画家王原祁就曾指出:“设色即用笔,用墨意,所以补笔墨之不足,显笔墨之妙处,令人不解此意,色自为色,笔墨自为笔墨,不合山水之势,不入绢素之骨,惟贬红绿火气,可憎可厌而忆。设色惟不重色,专重取气,于阴阳向背处,逐渐醒出,则色由气发,不浮不滞,自然成文,非可以躁心从事也。至于阴阳显晦,朝光暮霭,峦容树色,更须于平时留心。淡妆浓抹,触处相宜,是在心得,非成法之可定矣。”所以,中国绘画审美的色彩心里,其实并不在于清淡者就一定符合文人骚客的口味,绚丽者也不见得就一定是皇家宫苑的格调。究其然,“和”便成为中国绘画审美的重要法则之一,也是对立统一的和谐美的法则。譬如青绿色,初看对比度不明显,但它常与赭色相配,则立觉欣欣然而生意勃发;当然,若青绿色与朱砂、朱磦、胭脂相配,则少许便足,刹时便有万绿丛中一点红的强烈震撼感。这种古人对浅绎山水的理解,于观者而言,妙在心领神会。当然,黑与赭的冷暖对比,在面画上也会契合得十分贴切。同理,花青与赭石,汁绿与赭石,具都已深深嵌入中国绘画审美心理的色彩观念。再说中国设骨画,虽无墨而全以色彩为之,但它和水墨画一样是以写实为基础,以其轻盈、独特,酷肖真实而备受画家青睐。其以色彩造型,又发挥笔的功用,且并无背悖笔性线型的审美原则。大画家王积数十年设色体会,指出:“凡设青绿,体要严重,气要轻,得力全在渲晕,余于青绿法,静悟三十年,始尽其妙。”当然,需要指出的是,西方绘画却往往认为色彩是一个危险的媒介力量,它经常被体积破坏或打乱体积,其色彩的内在特性亦常常处于不稳定状态。无论是大艺术家米开朗基罗、伦勃朗、德拉克罗瓦、克利还有毕加索,他们往往通过审慎地安排色彩的光来找到和偕。而中国彩墨画呢,其笔、墨、色三者,最不受重视的却往往是设色。这就给人一种感觉,似乎中国绘画的色彩并无科学依据。这就出现了一个难题,为什么要如此非难中国绘画的色彩呢?既然线条造型的用笔超然于光影成像的原理之外,团块墨色与之相合而成的水墨画又超然于色彩科学的原理之外,那么,设色的主观意念性就完全可以独立于科学之外。这也正是中国彩墨画最独特之处。当然,彩墨画也是诉诸感觉的艺术,也要表现人的心思情感。因此,对设色技巧的重视,也就是对彩墨画本体的重视。彩墨画的设色技巧应该强调模移“造化”之形似,抒写“心源”之神韵。设色技巧亦应该把人与自然联系在一起。通过设色技巧的揭示,达到人与自然的一种和谐。可以这样说,将“造化”移入“心源”,或将“心源”投合“造化”,其程度应以设色技巧所能抵达的真实程度为限制,务求追真求实,立足于“侈动造化”的设色技巧锤炼,以达到“心源”与“造化”相通的至高境界。我们甚至可以想象,彩墨画设色的过程犹如大诗人白居易在听一曲琵琶演奏,其曲调声音往往由细碎单纯而至浑厚雄壮,由静静的轻诉而至热烈喧闹,甚至到高潮时,会有一个突然的问题,琵琶声嗄然而止,片刻的无声,把先前如急雨、如私语、如珠散玉盘,如金戈铁马的音响效果骤然托出,无声而余音袅袅。所谓于无声处听惊雷,就是这个道理,老子说“大音稀声”。甚或中国画强调的空白,也同是这个道理。所以,现代彩墨画的设色,要建立在真实的有知性空白空间的设色理念,无疑是彩墨画空间心理意识转化为意识心理空间,亦即由客观空间转化为主观空间的根本特征。当然,中国彩墨画在由草创到成熟的过程,也是形与色的发展轨迹由简到繁,甚至进入成熟期后又呈现出由繁到简。设色在求真务实的时尚感召下,其技巧也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准,在彩墨画面上也出现了只有西画才有的大面积的纯色,形与色给人的感官刺激也变得越发强烈。譬如笔者的彩墨画《藏戏系列》、《藏女系列》、《老戏系列》和《梦幻系列》,虽染指丹青,构图却是西化的,线条抽象,设色也强调大面积的原色,其画面给人的冲击效果,以至高存在方式独立于纯粹的美的追求之外,强调了一种“天人合一”的无我境界,在讲求悟心为道的原则下,体味了至道和畅情的无遗之境。这批彩墨画,设色时我十分强调设色要先有色调,强调如通常人们所说的“明暗对比”,一个色层或许以白色见丰,而另一个色层则多少又偏重于红色,也许粉紫色就成了过渡;总之,色彩强调的是质量,而明暗调子则强调的是重量。当然,彩墨画也要讲究笔墨程式,虽不敢说笔墨能包容大自然万物万态,但却能尽显画家的随意心态。至于彩墨画的墨,则多数落在墨线身上。这些墨线可以说是彩墨画家表达愉悦情感的线,其状无论是方、圆、粗、细,其迹是燥、湿、浓、淡,总是一任流畅,不作顿挫,转折也不露痕迹;总之,全凭手中那管毛笔,却掌控描绘对象的内在气韵与规律,以“畅情达情”营造画面的“天趣”,力争达到天籁的意境。记得北宋山水画家郭熙曾说:“真山水烟岚,四时不同;春山淡怡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这其实就是笔墨的性情,也更像人生的情景。一个彩墨画家若能悟到人融入一种气象里是能体悟到一种境界,而境界中的人便是境界中的自然之物。我亦常常有这样的感觉,彩墨画面突然会有一种感觉生发,没有预约的就会被生活的物象所触动,一个造型能引出一个沉积许久的感觉,一种笔墨或许就把隐在身心里的经历渲染出来。或许,只痴于画画上的技法效果就会无形中被自己心底的溪流冲将出来;或许,单纯的感觉会在直觉的引导下从沉睡的模糊中醒悟;或许,现代的时空使我感到瞬间过后的刚才已成为每一天现时的历史;总之,一种感觉的唤起,使画笔浸入到它的多彩空间里徜徉。彩墨论到此,我实在有一种释然的感觉。我曾将我近期创作的彩墨画摊满了画室,静静地看着它们,独坐了一个晌午又一个晌午,任思绪在我亲手绘制的画面上神游,真感觉作了一回庄子,化了一回蝴蝶。庄子说:“既雕既琢,复归于朴”。我想,这就应该是中国现代彩墨画的真谛了。
(完)
作者:关玉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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