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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2-31 1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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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坡诗的历代批注本,以冯应榴(1741—1801)辑注的乾隆踵息斋刊《苏文忠公诗合注》五十二卷本最为有名。冯氏以苏诗历来注疏讹舛尚多,遂考定南宋、元、明、清各家,如王注、施注、查注等等,“合而订之,删其复,正其误,期于旧注不无裨补”,成为集大成之作。钱大昕称兼有王、施、查三家之长,体例严谨,对所采旧注分别标明,补注也清楚标出。内容举凡有关苏东坡之身世、诗文影响和贡献等资料,搜罗无遗。冯注本面世即风行天下,成为学者乐于读阅之本。笔者近期偶遇旧刊三册(卷二十二至卷三十二,见图),朱墨累累,批语殆遍。卷二十二至卷二十五这一册天头评语就有141则之多。行间三言两语点评更有不少,不及一一计之。各册首页有“顾沅校读”朱文印。册内文字较长的评语之下,多加钤“湘舟”肖形印。参据批文,可以确定为道光年间顾沅藏本,批评出湘舟之笔无疑。因此,在东坡诗各家已知者之外,“顾批”本得以发现。
顾沅(1799—1851),字澧兰,号湘舟,江苏长洲(今苏州)人,清代著名学者,有“怀古书屋”、“艺海楼”收藏金石、书籍甚富,颇多秘本佳刻,为江南首屈一指。道光二十年(1840),顾沅在“甫桥西街”建“辟疆小筑”,具“城市山林之致”。“思无邪斋”地势高旷,湖石壁立,乔木干云,名花环绕,为园中最胜处。斋前建 “苏文忠公祠”,有“苏亭”、“苏轩”、“啸轩”、“雪浪轩”等景观。顾沅批注如此细致而深入,若非敬爱之深,何能用力之勤,这显然与对东坡先生的情感相关。
顾沅读东坡诗,不止于深入细致,且多有异于前人之见解,确是知诗、知人者。批注内容极为广泛,涉及诗法、文辞、校勘、版本,以及东坡诗真伪考辨等方面。有诗法、意境之优劣的有《初秋寄子由》诗“音节似香山桐花诗,但收敛谨严耳。王摩诘寄祖三诗,亦此格,而气体各别。”评《和秦太虚梅花》“江头千树春欲闇,竹外一枝斜更好”句:“实是名句云,在和靖暗香疏影一联上,故无愧色。”论诗句之优劣有评《东坡》“雨洗东坡月色清”句“风致不凡”。又评《泗州除夜雪中黄师是送酥酒二首》“旧游似梦徒能说,逐客如僧岂有家”二句“三四自好”。至于评有遣字用词之甲乙,评《记梦》诗“太似偈颂,便无诗味”。评《虾蟇》“皤腹空自胀”说“胀字唐薛能诗尝用之,然终非佳字。如瞪目字唐人尝屡用,究是近俚,不可训也。”又有述引用故事之得当与否的《豆粥》诗“牵光武、石崇二事强生意义,支缀成篇,殊无真实本领。”
作者为收藏名家,学问也得以体现。有以流传手迹证刻本文字异同。《至真州再和二首》“公诗便堪唱为付”冯本有注“一作赋”。顾沅批注:“余见东坡手书绢本,作‘付’字”。考庥东坡诗之存疑:《参寥惠杨梅》:“此真恶札。摭一时打浑之语而编集中,东坡之受累深矣。”《用定国韵赠二十侄震》“此非东坡诗,续补者误采耳。”还有版本文字之取舍。《次韵子由送家退翁知怀安军》“退翁守清约”四句,查注本以“宋刻本无退翁以下四句”加注。顾批 “四句不可少,宋刻本不必字字可凭。”
东坡为宋诗大家,乾隆之前各家注情形见于冯本《苏文忠公诗合注》。之后二十年,王文诰《苏文忠公诗编注集成总案》出现。后世续有名家大作,刊行于世则广为人知。此“顾批”本则从未见学者提及,以潜藏无踪之故。今幸而得现,因略述大概,以期引起苏学研究的注意。
来源:华夏收藏网-藏趣逸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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