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到微信,
请点击右上角。
再选择[发送朋友]
或[分享到朋友圈]
引子
夜深沉浓黑浓黑,桂子射出侧人之异香,香格里拉七楼的平台上,有几條狂生猛汉混谈阔论,近与远的西湖都模糊了影子和波光……我、崔公如琢、一美女、一闲士、还有就是平头如满丘满月鼻梁子上架着副白框镜子的常青。上下古今老虎狗,周迅鲁迅片兒串,ABCD,子丑寅卯,夜仿佛止于龙井武夷,身不知浪荡何处,好久没有这样快哉快哉了……
有王爷派的是从纽约海归的北京大画家崔如琢兄,整个兒玄髭玄髪玄衫玄履的就是一尊天圆地方的大鼎子,氣象殊胜,温笑里存着三分威仪,唇上的痦子大且肥,略略性感,每令人想起晋唐什么人什么风采来,一反文人“清贫”酸论,力主“清贵”的惊世之说,他于宣纸上的活计不独用筆,更将指墨发挥于硕大极致,与常青教授的“宣纸冤家”对映天下,这不恰成北崔南常的奇观吗,亦伟乎盛哉也者。
那么,且说常青和他的“冤家”。
宣纸上生出的“冤家”
照事实和史实说,宣纸正是我们的宝贝,那皖南丘陵山林清泉之間,以手工製作的千歳之寿纸正为吾国吾族造成几许纸上的光荣,那些绘製与古旧宣纸上的旧绩,正在南北的拍卖行槌响三声之下,成百、千万成億地焕发金光,当下的角兒们也正前仆后继地于其上流水线也似地成批生產着新货,而独有一个常青却呼之为“冤家”,在弄了油画、素描、水彩、水粉、色粉、油画棒兒等等之后,却又偏偏地寻上了这个“宣纸冤家”,亦奇可怪欤!
“冤家”者,何所是耶?明清以来小说唱词俚曲情歌中常见常歌之谓也,张君瑞目崔莺莺小姐爲“冤家”,那些情种们情至极处则以俏冤家对呼之也,试引一曲如次:
相思害的魂飘荡,懒下牙床,走不完的路兒,手扶着墙,酸软难当。傍妆台,强打精神,面对菱花照形象。吃惊非常,蹙春山,瘦却奴的娇模样,又瘦又黄,秋波杏眼,泪珠兒两行,好不凄凉。怒狠狠,银牙一咬无指望,错思负心郎。小命兒,生生丧在你身上,烧了断头香。
这是冯梦龙先生编录明人的一支谣曲兒,把一个“冤家”对另一个“冤家”的爱恨情仇歌得出神入化,动人心魄,殊不知数百载之下常青教授亦入魔道,把那宣纸兒也拖至在牙床上!
先前並不知道常青先生与宣纸有什么瓜葛,你弄你的布,他弄他的纸,何所碍哉!而今他倒多情与斯,且情不可解,以至于情迷至“冤家”的情分份,亦妙不可言。我于常青素不相识,最早是在故友陈逸飞君口中得其讃词,陈君说杭州有一常青,油画大佳,尤以其所绘女子佳甚佳甚,他曾指着常青所画油画女子的红唇情不自禁地说你看画得多性感!足见常青的本事了得,同行解画实在得很,内行得很,也是直截了当的認同,勝过大把的虚言浮文。
常青畢竟非常人,非寻常画人也,他居然与似乎八竿子打不着的,时下又乱象丛生的宣纸搭上了关係,而且谓之曰“冤家”,那么,就有好戏看了。况且,他正处盛年,那么青春,那么孔武有力……
爱恨交织行宣纸
对于当下宣纸上的人物画,或可套一句吾小兒时要每日例行上交的日记中语曰“今日无事可记”,或者如六十多年前蜀中郑才子应付难写的社论谓“今日无话可说”,不承想却碰上了常青的“宣纸冤家”,又易为有事记或有话可说矣。
中国画或谓国画,现时确是撞到了好时莭,不过太好过的日脚也致其堕入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纸上光荣的背面似乎也透露些悲剧的气息,生命意识和真情实感的陷落成其最最要命的症结了。极度的商品化致其工艺化冷漠化,与艺術与情致日行以远甚甚矣!
横变里杀出一个拼命三郎似的常青,他换上了毛筆,挥洒着墨彩,在古旧的宣纸上战将起来,其势汹汹,其氣雄雄,怎么就忽然製出那么一大批又一大批的生活人物男女老少百作百工的血肉之躯本色本相出来了呢?
画种的变更,工具的转换,倒令我想起当年“五四”新文化运动那些新的战将先锋,弄白话写新诗,到头来到倒向旧练诗的复归,连最激进的鲁迅亦复如此,其不亦怪哉。
在常青,他是一个创造力极其旺盛而不願墨守常规的艺術家,如何使艺術常青,守是下策,变爲常道也。鲁迅之“贯于长夜过春时”,他后期之多写旧练诗抒情並非复旧复古倒退,而是在格律严格规范中自由地歌唱新声,于此一端常青与“冤家”宣纸之纠缠结合碰撞,有仿佛处也
对于常青,对于这样一个长期以西洋画为主X表现形式,有造诣有风格的艺术家而言,此亦常青之异化也,递進也。
那夜常青说,宣纸快,有敏感的渗化效果,好玩。那么他在宣纸上的行为又恐怕缘于此技術层面的发端,这是常青在宣纸上风生水起效应的蝶翅吗?我未免作如是想。
任何绘画艺術,其必不可能逃离術的层面,工具的变异转换必然导致艺術之变革。常青亦逃不脱这条铁律。
他由油布而粉纸而水彩而水墨,前者是一宗前提和基础,这是从预设性到偶发性的趋近,于此他步向更自由的主观和更主观的自由,在新形式新工具新材料中重构丹青。他不在一棵书上吊着,又前后着落,生出新的面孔来。昔人云文学即人学,画学何尝不如是耶!我们纵观近期常青于宣纸上的奋力,于宣纸上造就的一大堆当代人物,当会发现,他之努力还不仅是技术性的改变和推进,此中的改行改航也是一种可贵的改道也。目下的中国画人物,太雷同太程式化太无爱恨太无才情太无心象太无感觉,无改程式和内容都失去活力失去血色失去生命失去依托,失去了新也失去了旧。
这当口,我们自然欢呼常青爱恨交织行于宣纸的努力,而这种有血有泪有歌有哭的奋進自有其新美学和新人文的价值意义。
“冤家”路窄,常青常青
常青,同时也是一个思辨型的画家,並不是只在玩着技術,他用他的術弄出他的道。他无时不睁大眼睛,发动神经,网羅着艺術,网羅着世界。
近年来,思想软化,杂象蘼芜,国画界尤其如此。君不见伪传统、伪文化、伪民族主义正在那“宣纸冤家”上乱行误撞吗?常青的一个“冤家”定语明证他对现状及历史,新账和老账的清醒,他之“宣纸冤家”行动,正是对这种悲哀乱象的书伐,反过来也是对这位古今“冤家”的重新审视和考验。百年来,有不少此道上的仁人志士做过努力,徐悲鸿、刘海粟、林风眠、关良诸前贤行出过他们自己的新路,而今的常青则是他们的路以外的新试验、新路数,其用筆、用墨、用色、塑形等等已与他们有极大的不同,他对XX对象的视角、立场包括批判性皆有更多的自立、自主性,在自娱、嘲讽、戏写同乐中建树起常青自己。
我没有问过常青教授,他的“宣纸冤家”以来,他在四尺整张上已经画了多少男女老少,这些立于气血间的生命之作也是现实的重现重造,它不独爲艺術,也是社会学、人類学、精神学之可贵的活生生记录,自然透出来的意味和意趣。他在拓展中国水墨的功能中,也异化並升华了它的功利性。
这个夜里还是白天,我坐在由洛杉矶返回上海的机舱里,我无助无奈地看守着时间,並茫然地吃力苦寻着它的座标,我想到了常青兄弟,也想到了如梦魇如冤家的中国画,它不就是常青所谓的“宣纸冤家”吗?你这百世不离的“冤家”呀,常青正把自己年青甚至野蛮的血输送给你,你知耶不知?
你这个“冤家”呀……
常青!常青!!常青!!!
壬辰三月之前浅草斋草草
作者:谢春彦
分享到微信,
请点击右上角。
再选择[发送朋友]
或[分享到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