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分享图

鱼脊上的城:杨丙亮画出的大命运和小世界

  艺术家杨丙亮是我的莱芜老乡。2010年一位成都艺术家朋友告知我蓝顶青艺村有位艺术家老乡的消息时,我只是假装惊奇的应着,内心却不以为然——经验表明很多外地人一直混淆着山东的莱芜、莱阳、莱州、蓬莱这几个带“莱”字的城市,我确信这次依然轮不到莱芜。这样的武断同样出现在2013年,当朋友提及莱芜还有当代艺术收藏者时,我的心情是同样的不屑理会。出于自信所得出的结论虽然有以上两次判断错误,但对于家乡的了解仍然是坚信无疑的。很多人都会表示质疑,毕竟山东每年有这么多的艺术考生、山东有着超百亿的艺术市场交易额,应该是艺术家、收藏家满地都是才对。其实不然,在莱芜这座120万人口的小城,面临着极不公平的高考制度——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参加高考的莱芜人面临的不是选择哪所高校的问题,而是能否上大学的问题。在这个充满着传统观念的孔孟之乡,“状元及第”——考大学——是从小孩断奶后便被不断唠叨的话语,也深深地埋在每个读书郎心底。在杨丙亮考大学那年,他身在升学率排名全市第二的莱芜十七中,每一级毕业生将近600人,被分成12个班,如果你的学习成绩排名在班级八名之外,那么你所面临的便是落榜,哪怕在全国同比下,十名开外的学生的文化课成绩依然堪称优异——投考音、体、美等专业学科成为提高入学率的曲线救国方式。杨丙亮虽是自小学学习绘画,不同于大多数到高二以后为了能考上大学而半路出家学艺术的本地考生,但在这样的竞争里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反倒背负上了“不学无术”的流言压力。在这座被称为凤凰城的小城里,随处可见因学画画而获得大学文凭的学生,却极度缺少毕业后仍能从事艺术创作的人。在成都遇到艺术家杨丙亮,让我遭遇了一次惊奇。

  考上四川美术学院是杨丙亮人生的一个转折,虽然当时他对未来充满了迷茫。“山窝窝里飞出的金凤凰”总是用来形容关键考试中的传奇人物,而高考成功对杨丙亮来说很简单——离开家乡到一个陌生城市寻找记忆的不同。这样的经历不是第一次,八岁丧父的经历让杨丙亮早已形成了强大的内心,到陌生的城市,感觉如同幼年在田野中独自玩耍——他早已学会珍惜机会与身边事物。在莱芜的农村,每年要应付两季农作物的收割与种植,加上农闲时候的打工,母亲——这位家庭里唯一顶梁柱——显然没有太多时间花在对儿子的陪伴上,在校园之外,杨丙亮小时候的大多数玩耍地点都是母亲劳作的地方。收割后的田野满目荒凉,却是各种昆虫的乐园,在他们的世界里,杨丙亮找到了自己的伙伴——小孩与小动物似乎有着天然的互通性,这些伙伴给了他关于快乐以及生死悲痛的记忆,更重要的是陪伴。“当童年的我迷恋上角落里的虫子,被他们美丽的外衣吸引时,我已经准备好了一个方形的玻璃缸,里面撒上沙子,放上各种形状的土块,再放一只歪倒的玻璃罐头瓶,南瓜花和嫩草。来吧,这是我给你们建造的家园,这儿温暖而安全。虫儿很乐意在这样的世界里,我看到它们在交流,它们沉浸其中,并不想逃跑,似乎忘掉了外面的世界,真好。”[ 杨丙亮:《自述》,2014年6月22日。] 在杨丙亮“蜕变”系列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一种简单的图形充斥着画面,或是大象、螳螂、蟋蟀、蚂蚱,或是生活中的角落小景,在这些物形的框架下,无数的繁缛细节、场景故事充斥其内,杨丙亮似乎在用绘画的方式来验证谁是可以阅读自己的人——阅读需要花更多的时间用在观看上,如同他判断一个人的标准,看人要看内心——这跟艺术家小时候的昆虫陪伴记忆有着巨大的关系,“我创作了蜕变组画,是我瞬间构思的小符号,小场景,组成了我的虫子,背景留白,更突出主题的形象,当你细读画面时,就会被这些细节吸引,就像生活,当我们沉迷于琐碎时,往往忘记了宏观,虫子身上的条码标签,不正是现在社会惯用的程式化语言吗,每个东西都有一个标签,走到哪儿都得被挂上标签,美丽的生命个体一旦被程式化,生命就没有意义,枯燥乏味,失去生命力。这批作品出来以后就得到了广泛好评,这也是对我的鼓励。”[ 杨丙亮:《回眸应该笑》,2012年4月24日。] 这不免让我们想到柏拉图在《理想国》中的关于洞穴寓言的情景描述,“苏格拉底:我要你想象下列这个情境,看看人的天性开明或无知到什么程度。想象有一个地洞,洞穴的开口朝向外面的阳光,但是洞穴本身在地下很长。在洞穴里有一群从小就被监禁的囚犯,他们的双脚与脖子都被铁链紧紧绑住,以至于只能向前看而不能转头。在他们背后上方烧着火,在火与囚犯之间有一条走道相通。这条通道的前端矗立着一堵墙,这堵墙就像是表演皮影戏时,介于表演者与观众之间的布幕。”这是关于感觉与真实的比喻,杨丙亮的“蜕变”系列似乎有着与之相似的映衬,琐碎、细节、沉迷这些“真实的摹本”是否就是生命本身?而这些是否成为我们寻找彼岸真理的枷锁?

  关注杨丙亮的绘画方式的人不免发现,我们很难在其“蜕变”系列的作品中找到惯常油画绘画方法的痕迹,他的画面中没有那种传统油画反复叠加的技巧,在笔触上大多都是一次成型,与中国画的一笔成型画法相通,这跟在四川美术学院四年的版画学习有很大的关系。即便有着对笔触的追求,杨丙亮依然不放弃对繁缛细节的关注,这显然是一种苦行僧式的工作方法,也正如他自述所用的题目《回眸应该笑》,杨丙亮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虽然这笑容常常满是苦涩。艺术家并不期望通过这样的工作方式获取他人的同情,艺术创作是一件不断充满自信的表达方式,正如每个人注定拥有不同的人生经历。

  杨丙亮开始个人艺术创作是在居住于成都以后。美院毕业后的他选择了这个离重庆最近的城市发展——当然也因为这个城市有着他邂逅的艺术引领者以及理想中的艺术生态。去哪座城市漂泊,是每一个立志做艺术家的学院毕业生在毕业时都会面临的问题,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北京、上海这类规模最大的城市,在创业者眼中这样的城市充满着刺激——各种机会和挑战。而成都与之相比却更倾向于“居住”的概念,缓慢的节奏让外乡人能够在这里有充足的时间来思考过往与如今。生活在这里的外乡人都会在“居住”下来以后,自然不自然地拿现实的居住与曾经的记忆进行对比,这种现象在高居翰笔下的南宋画家那里被称为眷恋感——一种深深的对逝去之物的眷恋感。这种眷恋感也是一种失落感,同时也是对过去传统的坚守,而这些眷恋、失落与坚守之情在杨丙亮这里如同南宋文人画画家般流露在自己的作品中,找寻一种人与自然世界的融合。即便是在异乡居住,杨丙亮的生活中没有放弃从小所经历的传统习俗,除了对失去之物的眷恋,他希望把这种习俗能够在自己的孩子身上留下传承。在成都居住了五六年后,杨丙亮开始了“金鱼”系列作品的创作,这样的思考不同于最初来到成都的感受,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作品的自我完善,停留在艺术家心中的眷恋感逐渐减弱,而不断增强的是对居住城市更进一步的接纳。在这个系列中,之前绘画总体塑形的模式得以延续,所不同的是画面主题变成各类形态的金鱼形象。选择“金鱼”这类题材充满了危险的挑战,金鱼往往被形容为大俗大雅的人工观赏物种,也作为一种喜庆图案被广泛应用各类民间用品中。同样地,杨丙亮的画面处理仍然沿用了之前远看与近观的处理方式,然后在金鱼的头部加以超现实“微观盛景”的图像表现,在变种的大头金鱼上进行社会病态现象的嫁接。大头金鱼如同我们这浮夸的世界——富丽堂皇的外表掩盖着毫无规则的冒进,拿金鱼这一“大俗”形象来表达,更有力度也更耐寻味。同时这也延续着艺术家以动物来表达自己对生命关注的主题,所不同的是在“金鱼”系列中,艺术家更加喜欢让“金鱼”自身来诉说水中的温度,来告知我们世间的冷暖。

  杨丙亮如此描述着他的作品:“当虫儿沉浸在自己世界之中时,却忘记了外面另一个世界,而今我在试图画另一个世界,一个即自由而又充实的世界。”[ 杨丙亮:《自述》,2014年6月22日。] 对生命的思考来源于艺术家小时候的记忆,之后万物的消损都能刺激到艺术家的心灵,并始终相信存在着与我们现实世界相对的另外世界。这正是他画面关于多维世界的追问,正如入世的我们拼命来完成对生活的追问,却总是忘却生命本真的意义。

2015年1月21日于成都黄土坎

作者:蓝庆伟

特别声明:本文为艺术头条自媒体平台“艺术号”作者上传并发布,仅代表该作者观点。艺术头条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

是否打开艺术头条阅读全文?

取消打开
打开APP 查看更多精彩
该内容收录进ArtBase内容版

    大家都在看

    打开艺术头条 查看更多热度榜

    评论

    我要说两句

    相关商品

    分享到微信,

    请点击右上角。

    再选择[发送朋友]

    [分享到朋友圈]

    已安装 艺术头条客户端

       点击右上角

    选择在浏览器中打开

    最快最全的艺术热点资讯

    实时海量的艺术信息

      让你全方位了解艺术市场动态

    未安装 艺术头条客户端

    去下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