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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渔父

    皖东的五月,山花烂漫。

    云山头的山洼里,阳光温暖地照着湖边的空地,裸露的岩石上晒着几条用来捕鱼的地龙和几排竹簖。潘天松坐在岩石上修整着竹簖,蝴蝶和蜻蜓在花丛间飞来飞去。

    小时候,我生长在湖边的村子里,农闲时经常跟随大人到湖里下簖,倒虾笼。湖里渔船很多,一到晚上,渔民便留我在船上吃饭,于是我就把自己小船系在渔船后,手扶船舷小心翼翼地上了渔船。盘腿坐在甲板上,和渔民一边吃一边聊天,明天刮什么风,捕什么鱼。春天是线钩鱼,夏天是麦黄虾,所以渔民都认识了我,最疼我的是潘天松。十多年不见了,他看到我从山坡上走下来,就站起身,用手拍了拍粘在裤子上的沙子说:“从上海来的吗?到船上喝茶去”,他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渔船,热情地邀我上他的小船,他穿着发黄的背心,上面布满沙子似的洞眼。那发达的背肌和壮实的双臂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有力。还有那件灰色短裤,就像微州的古宅旧院,显得斑斑驳驳。他端着茶碗,斜靠在船篷上对我说:“上午刚到村里去过,村里没什么事,小山嘴的那两块沙地,麦子还不能收,乘麦头这几天空,把水里的地龙和竹簖拖到岸上晒晒”。听了这话,似乎让我觉得,我来的正是时候要不他就到村里去了。他喜欢喝酒,每次到村里都会喝的大醉。然后,沿着弯弯的山路,在皎洁的月色下亦或在漆黑的夜色里独自一人走回自己的小船。

    渔船平静地弯在小湖里,轻轻的南风从远处山岗吹来,带着田野的清香和花儿的芬芳。让人感到浓烈的田园气息。以云山为界,过去就是浩渺的湖面了,在这小湖套里虽然水草丰富,但鱼很少,平时主要用地龙、竹簖放在湖里逮些小鱼小虾之类,想象着以前现在应是千帆竟发了,高高的船桅,巨大的樯帆,在湖水里捕鱼的场景多么喜悦啊,可现在,他只能平静地看着云山那边的湖水,“好多年不回来了,很多事你都不知道。这湖被人承包了,渔民不许到大湖里捕鱼了,”他的语气里好象并无怨恨,也许是他无能为力的缘,所以显得很平静。“靠湖为生的几代捕鱼人都另谋生路去了,哎-‘现在是一方水土养一个人啊’。”他看着湖水,“现在渔民全走了,只有我,四十多年了,这里的沟沟坎坎,村里的大人小孩,这,都是感情啊!”他的声音带着依恋,停了一会,他慢慢地又给我倒了一碗茶,猛地抬起头看着远山说:“农忙,就到村里去忙忙,没事就在湖里捞点鱼虾。反正够生活的”“那你一个人在这山洼里,不孤独吗?”我问他,“逢年过节的时候有一点。别人都团圆了,我一人在这山野水洼里,总会有点孤独,都是人嘛?”他把视线移向湖面。是啊,那时在大嘴头,每到傍晚渔船都弯在这里,一弯就是几十条鱼船,整个湖边就像集市,摆摊设点卖花生瓜子的,买鱼卖鱼的,渔家的孩子在湖边嬉戏玩耍的,很热闹,有时侯,城里的杂戏团,也在这湖边用白石灰划了一个圈,在中间竖起很高的竿,扯上数根绳索,一边的地上放着大木箱,独轮车,还有两个猴子等其他表演用具。大口经的喇叭加上喧天的锣鼓声在这朝南的湖边坡地上,借着湖水的传递,方圆十里以外都能听到。卖鸡蛋的,算命打卦的都来了…… 到夜幕降临时,船上就开始热闹了,猜拳行令,儿女细语,湖面上的灯光,明灭映射,小木船在灯影里往来穿梭着,呼客应客声不绝于耳。虽非秦淮灯影,扬州明月,却也似江淮大地上的清明上河图了。而现在却空落的只有他了。冬闲,船上没事,他就到村里去溜溜。他还说,过两年准备回老家去一次,看看庄上的长辈,还有儿时一起玩过的那些伙伴,从他的语气里,看得出他是依恋那一方水土。但是,他又怎能割舍养育他四十多年的山山水水呢?太阳渐渐落山了,暮色地从四周围了过来,一阵微风掠过湖面,我感到一丝凉意。

    第二天我在潘天松的船上又呆了一天,画了两张写生。回上海后,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近日家乡稍来口信,说潘天松走了。我不知道他到哪去了,他还会回来吗。他的船呢?

作者:于学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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