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这句词为题，似乎与文不相符，但细想也无不可。西风与碧树是客观，是过去的；独上高楼是主观的，是无奈的。我这段感情已经尘封了八年，从新开启，虽然很纯，但未必能使人陶醉。八年的岁月不是流金，也不是沧桑，而是一种积淀。积淀着我对她的一种思念，一种情怀，一种催人奋发，鼓舞上进的良药。八年里，我每向理想迈出一步，哪怕一点小小的成绩，我都会给她去一个电话，尽管每次都没有找到她。我想她仍是一个清纯、朴实的，喜欢问“你是喜欢冬天里的雪花，还是秋天的月光？”的女孩；仍是一个单纯可爱，每天都充满阳光和热情的女孩。她是我的精神。当我的处女作在报上发表时，想和她分享激动和喜悦；当接受电台采访时，想和她一起聊聊，但却一直没有找到她。她不知道有那么一个人流逝在她的岁月里，就象儿时的背心，偶尔拣起，忽可忆起曾经的那段青春的往事。上海的春天是雨做的，春风和雨细密而缠绵像女孩的心事多情而浪漫。我依窗伏案。书架的一角放着一张在医院实习时她赠我的照片。

    那年她18岁，上医大还没毕业，和我分在同一家医院实习。实习的生活相比学校是快乐、新鲜的。我俩由陌生到熟悉，每天都跟着带教老师接触不同的病人。谈一些教员的闲闻趣事，还有同学间的你情我爱之类。那时我俩跟教员一起在急诊上班。具体杂事碎活，跑前忙后全由我俩。后来我俩便各自安排在急诊值夜班了。可能是她胆小，每次轮到她值夜班，总会叫上我。医院很大，病房楼和急诊楼相隔很远，中间有一条小路相连，小路很长，依着庭院里的假山、水池伸向一片古樟树林，显得很幽静。记得那是一个风雨大作的夜晚，正赶上她出急诊值夜班，虽然是初春了，但寒意还没有褪去。屋外飘零的树叶混杂着风雨，在路灯的明灭映射下显得扑朔迷离。枯枝败叶，积落一地，使得这条本不起眼的小路显得越发神秘而幽远。我俩共着一把雨伞，踏着落叶和积水，在风雨飘忽的夜晚，像走在原始的丛林中。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雨地里走了很长时间。突然间，她停下了脚步，微微抬起头，看着我 ，“我有点冷”她说。我没有在意。看着她那稚气的表情，目光温柔而细腻。她低下头轻轻地将身体斜依在我怀里。我不知所措，但却将她拥得更紧。我俩静静地，静静地相依相拥着，一句话也没说，一任风雨夹着落叶拍打着雨伞。偶尔一辆汽车驶过栅栏外面的马路，路面发出‘刷刷’的声音。倏忽又恢复了风雨中的宁静。不知过了多久，我说“我们走吧，还值夜班呢！”她没说话，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在这条积满落叶枯枝的小路上，我们走了近两个小时。当然那个夜班我们迟到了，迟到的一点没有准备。在我的心灵深处，那条小路还在延伸着……

    后来，我俩便一起去公园，一起旅游；再后来，我俩在同一个城市都有了自己的工作；后来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俩失去了联系。

    岁月继续着岁月，艰辛并不悲凉。它积累着情感，也积累着人生。当我的第一部作品集付梓时，我又一次拨了她的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很轻，很沉静、平和，直觉告诉我这是她的声音，只是少了多年前的清朗和稚气。激动和兴奋使我脱口而出：“你是文子吗？”“是啊！你是谁？”她反问。我语无伦次，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她突然显得很意外“你在哪？怎么到现在才给我打电话，这么多年你到哪去了？”听得出她声音有点小心翼翼的责问，接着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她是在委屈抑或流泪。我无从回答，只说了一句“你还好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把长长的沉默留给了我。

    八年后的今天，仍然是一个雨后的春天，我俩在一个休闲茶室见了面。她仍是一头飘逸的秀发，只是比学生那会少了一撮刘海，一件米黄色风衣和一只红色休闲拎包。於休闲的情致中，显出几分精致，几分典雅。初见时的紧张与矜持，一会便被实习时的话题冲淡。我俩仿佛回到从前，谈读书、谈工作、谈出国、谈得太多了，乃至忽略了彼此多年来的情感生活。晚上我送她回家，在路边的梧桐树下，我忽地握住了她的手，她犹豫了一下，缩了回去，“很晚了，回去小心点。”她嘱咐道。这个夜晚我彻底失眠了，多年来的第一次见面，要说的话太多了，该说的话却一句也没有说。为保持理智，第二天我没有给她打电话，第三天的晚上，我伏在书案上，偌大的书案，几乎均被书籍堆满，橘黄色的台灯在书堆里，显得越发昏暗，眼前放着瓦西列夫的《情爱论》，无心用手翻，于是便去拆看今天的信件。其中，有一封信的内容使我屏住了呼吸。

亦文：

    你好。那天见了你，真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达。你是那样成熟，那么有才气，你的语言哲理而诙谐；你的声音亲和而让人心闲；你那特有的魅力，深深地感染着我，使我沉醉、使我遐想。怎么说呢，和你在一起，我对任何事都坚定而从容。想想实习那会，多的是理想、抱负，其实那都是人生特定阶段的梦想而已，是短暂的，因为理想也好、抱负也好，都是意识的、无形的，你可以天马行空、无障无碍。当付诸行为时，都是具体的、艰辛的，它取决於个人的才华、修养、毅力和境遇，以及契而不舍的精神；同时，还要面对社会、环境等各方面的压力，是艰辛的付出，也是执着的追求。当初我们每个人所期待的、梦想的，现在都或已实现，或已幻灭，总之都有了大致的揭晓。你在实现着，并在向更高的境界努力着。亦文，这两天没有接到你的电话，心里总像缺少了点什么似的，总想听到你的声音。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等你，我相信你总会来找我的，所以两次出国我都没有留在国外，我坚持回来，坚持等你，我不能失去你。亦文，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我没有停止过一天对你的思念，你知道吗？亦文！

    这封信我读了三遍，就连信封也连续看了数次，怎么就没认出是她写来的呢？第二天我去了她的住处，她住四楼，一室户。整洁的卧室连着书房，窗明几净，书案上墨香四溢，砚边还放着席慕容的诗集；床上不经意地摆着一本册页，随手打开，却是一本心情漫画集，均出自文子的亲笔。我很惊讶，扉页上的漫画竟是一株樟树，一把天蓝色的雨伞，将两人罩去大半，露出一对情侣的脚，周围落叶飘零。画面线条凝练、简洁，上题“实习印象”四字，字体清秀雅致，透出女性特有的风致。这不就是当初的我俩吗？。厨房里我看见黄瓜、西红柿等，她在给我做色拉，还为我准备了红酒。晚上，她喝的有点多了，我把她轻轻地扶上床，她很快就睡着了。我又翻开了那本装裱精美的册页，在这里寄托了她多年的点点滴滴的情思。想她每一次依窗对月，亦或坐在温馨的沙发里，用心情的画笔去经营，去构思，去串起每一个失去的记忆。想起这些我的内心深处发出阵阵酸楚。在我翻到最后一页时，突然发现一个小本，仔细一看，是一本赴新加坡定居的护照，我呆了，看着等了我八年的心爱的姑娘，看着那本护照，我的心碎了……

作者：亦文、于学波